贺听举着手里的纸条仔仔细细读了三遍。
几周前他告诉贺辰星,要把最宝贝的东西送给最喜欢的人,没想礼物最后兜兜转转送到了他手里。
或许贺辰星本是想送给倪梦的,只是到了生命的最后,发觉自己最放不下心的人其实是贺听。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几天,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树干上积了雪,风一吹就哗哗落下。
来年春天这些树还会长出茂盛的枝芽,可是贺辰星再也长不出新的头发了。
午后玻璃窗户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贺听捂住眼睛,不知不觉抹了满手的泪水。
第二天中午,他买了一束鲜花和一串精巧的手链,开车到医院送给倪梦。
或许是大人们出于想保护孩子的心理,倪梦并不知晓贺辰星的真实情况。
不过她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收到花立刻打听贺辰星的下落。
贺听不知道该不该把残酷的现实撕开给孩子看,只是垂下目光说:“这些是他一直想送给你的礼物。”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送给我?”倪梦追问。
贺听沉默了很久,在倪梦逐渐惊慌失措的眼神里说:“因为他现在送不了。”
其实以后也都送不了。
空气里静默了片刻,倪梦还想问什么,贺听却率先一步告辞,转身消失在医院的走廊里。
他发现自己狠不下心,面对贺辰星喜欢的人,说不出残酷现实。
从医院出来后,他去了一趟墓地。
石阶两旁掉了一些腐叶,地面上积的雪化了一半,脚踩上去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座座墓碑安详地排列着,这里葬着他的母亲。
四周静谧,他在墓碑旁站了两个小时,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大多是报喜不报忧。
走之前天已经黑了,他细致地擦干净墓碑上的照片,声音沙哑:“妈,我走了,希望我还能回来看你。”
出了墓地,当晚他就订好了回纽约的机票。
贺文滨知晓他要走的消息,心中怅然若失。他前半生春风得意,没想到却落得个中年丧子的下场。
儿子倒是还有一个,只是巴不不得离他越远越好,说走就走没有归期。
但倘若要溯本回原,当年贺听是被他强迫赶走的,说到底也是自己种下的孽。
他只好托李曼打电话劝阻,然而贺听态度决绝,把银行卡分文不少地还了回去,连带着几个月前他送的车一起归还,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
几天后他亲自上门阻拦,却见贺听已经清空了客厅,门口孤零零摆着一个收拾好的行李箱。
他胸口有气,语气也不算好:“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春节了,就这么着急走?”
贺听倚在门口也不抬头,盯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话:“习惯了,每年都是一个人过的。”
那个瞬间贺文滨心中百味杂陈,在贺听冷然的表情中猛然察觉出一个事实他似乎再也拦不住这个儿子了,从四年前他把贺听送走的那天起,这断父子情就已经有了间隙。
这次贺听肯回来,不是听从命令,也不是害怕威胁,而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爱着这个弟弟。
现下他无欲无求,与姜信冬已无瓜葛,再没有把柄可被拿捏掌控了。
人铁了心要走是留不住的。
贺文滨怔愣半晌后讪讪开口:“市中心那房子写的是你名字,下次回来别租房了。”
贺听在那住了高中三年,贺辰星每次去找他是在那里,初次见到姜信冬是在那里,分手也是在那里。那套房子积攒了他最珍视的爱情和友情,还有开心的,酸涩的,幸福的,绝望的无数回忆。
那里曾是他的温床,现在却只剩一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