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并不安稳。

我是被心口阵痛硬生生疼醒的。

病中睡眠浅，连听见旁人呼吸也觉格外烦躁，因而这段时间，安寝时身边一向不留奴仆在侧，等需要再叫。

入目先是昏暗暮色，烛火幽弱。

满殿寂然无声，眼睛半睁半合，正想唤玉书进来伺候，话到嘴边，猛地停住。

“变敏锐了啊。”

低沉男声骤然响起，我勉强撑起身体，看向斜靠在榻尾，坐姿散漫的飞光。

他一袭黑衣，怀中抱剑，色泽略浅的长发用朱红发带束于头顶。见我起身，冲这边扬了扬下颏，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神情傲慢。

那张俊美的脸上，溅了几滴不知属于谁的血。

微风拂过，宫灯轻曳。

情意潋滟的桃花眼中流转烛光，霎那间，照亮琥珀色瞳仁中暗藏的凶芒，也照亮我平静的倒影。

飞光望向我的眼神，永远像野兽牢牢盯住猎物，一瞬不错。

“永顺郡王。”

我慢慢地说：“一别数月，久违了。”

男人抬手，冰冷剑刃挑起我下颌，剑尖距离咽喉只余半寸。

他笑：“殿下贵人多忘事，没想到竟还记得我，实在……万分荣幸。”

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几乎被牙齿碾碎。眼底复杂情绪如暗潮汹涌，由不得我视而不见。

失望，哀怨，憎恶，空落，以及……无法忽视的恨。

他恨什么？大概，恨我不是“宇文惟”吧。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曾经的我，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第三十六章

看我反应平淡，飞光低嗤一声，收剑入鞘。

“我是来辞行的。”

“哦。”我说，“还以为郡王忽然拜访，是想借我项上人头一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