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座亭榭孤伶伶立于池中央。

向外望去，水面上遍布茫茫白雾，不知何处是岸。

我看着面前棋盘。

白子已走投无路，无力回天。

对弈之人悠悠落下一枚黑棋，断掉最后一口气。

不必仔细数子，颓然将白棋丢回棋笥，投降道：“我输了。”

“当然会输。”

他托着下颌，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抬起莲瓣金盏，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因为数十手之前，孤已料定你会落下这一子。”

我不服：“为什么？”

“因为孤了解你，所以能困住你。”

那人乐不可支地笑。

墨发披散，面容俊俏，脸颊略带酒醉的薄红。谈笑间神采飞扬，一双明眸亮得惊心动魄。

从旁观弈的华服少年也扑哧笑出声。

他坐在亭沿晃荡双腿，一边眼神亮晶晶地听我们对话，一边大口咬着糕点，腮帮鼓起咀嚼，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不知为何，他们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时至今日，你最恨谁？最信谁？”

未及开口，青年已含笑替我回答：“恨宇文恒；信玉书，信贺成济，裴淑妃，对吗？”

字字无误。

我哑然。

“一旦旁人知你甚深，亦能布下天罗地网，谋得所谓信任。身陷其中，反而浑然不觉。”

他伸手，虚点我胸口：“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杨经纬，这局棋，你走死了。”

心乱如麻，不禁喃喃追问：“那……如何才能赢？”

“他不会下。三郎，你来。”

围观的华服少年胡乱拍掉身上糕点碎渣，欢快答道：“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