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迷茫，握住玉书纤细的、带着芸花香的手，呢喃道：“父母养活一个孩子，日夜看顾，寄予重望……怎么能，说杀就杀……”

“可是，像妾这等奴婢，并非殿下以为那般、千娇百宠地长大。殿下知道贫苦农家怎么养子女么？”

她笑了笑：“如同猫儿狗儿下崽子，年年怀，年年生。生上许多，身体健壮的能活下来，孱弱些的，或者女婴，当即扔进便盆溺死。若逢灾年，各家各户卖儿鬻女，只盼换些存粮。等树皮都吃光了，人便吃人，吃死人，也吃活人。”

“哪怕寻常年间，养不起孩子的人家亦比比皆是。运气好，爷娘疼顾些，便被卖为仆役，好歹有口饭吃。否则……沦落到烟花柳巷的去处，运气不好，活个几年就没了，拉去乱葬岗一埋。”

“贺寺人是世家大族之后，可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呢？宫里还少没入掖庭的罪臣子女么？无论贺氏昔日如何风光，如今也已烟消云散。他成了宦官，自称奴婢，与妾等一样下贱。”依群内求文催更正理

手指不自觉收紧，玉书含笑回握。

她耐心地说：“性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殿下万金之躯，切勿再为这些无用之物自伤。”

“你呢？”

我问：“你的生死也不重要吗？若你出事，也不需要我求情吗？”

她微笑，竟认真点头：“嗯。”

“为什么？”

想大喊大叫，想放声嚎哭，想像个孩子在地上放肆打滚耍赖。

可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凝视她：“为什么呀？为什么？生存是人的本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好像根本不在乎啊？”

女子垂眸，眉尾一点小痣，随她的动作低垂。

“今生为奴为婢，是妾前世不修，报应至此。若有轮回转世，妾不求荣华富贵，只盼能投生于殿下来时之处，得以一观仙界风光。”

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妾想，那一定是个很好、很好，好到……让人想活下去的地方。”

第三十一章

天色渐晚，殿内各处点灯。

等了一整天，惴惴不安的心在紫袍宦官踏入长明殿的一刻高高悬起。

略微有些眼熟的脸。哦，是千秋宴上为我端来催淫酒的那位。

他笑眯眯的，一派和气敦厚模样：“奉大家口谕，宣代王殿下前往福庆宫侍寝。”

什么？

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宦官笑着重复一遍，每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宣，代王殿下，前往福庆宫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