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热无雨,气温连日攀升,直逼四十度大关,令人心浮气躁,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蒲欢每天睡到中午,一醒来就会被白花花刀子似的阳光刺痛眼睛,一般这种时候他都会再磨蹭一阵,趴在床上点个外卖,刷刷社交网站,问问有没有朋友想结伴外出,前提是在日落之后。

假如有约,出门前的几个小时他就画画速写,打打游戏,假如没有人约,时间富余,他便会在周身诸种被他半途而废的工作里随机挑选一项,不抱希望也不设目标地推进下去,动机突出一个“随性”。反正他这么闲,今天过完还有明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从不逼自己,毕竟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年。

从二十二岁本科毕业算起,包括出国留学的两年,由于拿不出满意的作品而放弃学位、一事无成地回到国内,即使父母并不责难,对他要求素来不高,隔三差五就往他卡里打钱,支持他“年轻时放纵点不要紧,好好思考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过怎样的生活,爸爸妈妈不强迫你”,罪恶感却仍像回潮的海水,在每个因焦虑而失眠的夜晚将他吞噬。他自己都说不清这些年干吗去了,脚步看似一直向前,手心里却空空如也,唯有年龄稳定增长,不可忤逆,公平而残酷地鞭挞着他,让他警醒,无奈鞭挞次数太多,人早就麻木了,索性接着挥霍,接着逃避。

周三那晚,KIKI邀他去吃晚饭,看近期上映的新电影,顺便逛街,她最近迷上抽盲盒,可惜手臭得紧,次次暴雷,遂想着多带个人来增添虚无缥缈的运气。两人在市中心商业街碰头,却记错了电影开场时间,导致迟到二十分钟,完美错过片头,结局女主一枪打死男主看得人摸不着头脑,散场后KIKI拉着他讨论剧情,试图通过后果倒推出前因,蒲欢像模像样一通分析,最后坦言他中途分神了,根本没注意看男女主角那段令人迷惑的感情戏。

“你呀。”KIKI叹气。

两人出了影院,进入商场,灯光一照,蒲欢才发现她换了发型,发梢修得极短,像小男孩一样露出前额和后颈,以及耳朵上夸张的琥珀吊坠。她喜欢化浓妆,涂亮晶晶的唇蜜和眼影,笑起来却天真稚气,嘴唇微微上翘:“你觉得我们这算是在约会吗?”

“算吧。”

“没有在一起的人怎么约会?”

“顺序错了。”他说,“得约过会才知道我们适不适合在一起。”

KIKI嬉笑着搂过他胳膊,在玩具店导购小姐的指引下把手探向一堆包装相同的盲盒中摸索,让他凭直觉选。他闭着眼捞起一只,她拿去拆,分秒后发出他所不能理解的失望哀嚎:“啊又不是。这个好丑……”

“不是你想要的?”

“嗯,隐藏款超难抽。”

蒲欢转头问导购小姐:“请问全套有多少款?”

“十二款。隐藏款也就是第十三款,不单独开明盒售卖,只随全系列盲盒附赠。”

“好。”

他把玩着巴掌大的塑胶小人。

“我要一套。”

“喂!”

KIKI疯狂摇他手臂,他理直气壮:“与其为了得不到的那个持续往里砸钱,还不如买全了,一劳永逸。”

“你疯啦!其他的款我没兴趣!浪费!”

“不会的。”

蒲欢站在收银台前付钱,倏而扬起下颏,指向商店门外几个身穿中学校服、探头探脑却迟迟没有进来的少年少女,“你拿走你想要的,其余的送给小朋友们吧,他们高兴的话。”

“你很在乎别人高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