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颂不以为然,拿吸管扎了杯豆浆边喝边说:“十二点前退房,中午我开车送咱校友和琼洁同学去机场和车站,你怎么打算?”

“我自便。”蒲欢懂事极了,“我是自助狗狗,不用牵我,我自己遛。”

“行,”成颂笑道,“你跟岑翊宁都自助,早上我还没醒他就自个儿拖着行李去高铁站了,什么水平?自律的神。”

“哦。”

蒲欢毫无感情地咬下半根油条,“了不起。”心底升腾起一股奇怪的遗憾和释怀感。那个人已然降落在与他们毗邻的另一座城市,短期内不会再相见,亦无需编排重逢时的神情和语言。

他们只是在短短两天内擦肩而过的陌路人,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发展出一段全新而慎重的关系,这让他感到轻松,却又怅然若失。

“对了。”

他摇匀豆浆杯底的沉淀,随口问道:“昨天谁把我弄上楼的?是不是都走了,没机会谢谢人家。”

“是啊。刚不跟你说他早走了。”

“谁?”

“岑翊宁啊。”

成颂有些莫名地觑着他,在排气扇抽风声中说:“后半夜是他把你抱回来的……我操,劲儿够大的,换了我得累死。”

吃罢早饭,蒲欢又帮成颂办理了全部人马的退房手续,算是给整个婚礼善后,待离开酒店时,此处已恢复成平日的面貌,四五名袖口卷到手肘的男服务生来来往往,将几排藤本玫瑰花架撤下,不知要运往何处,留存还是丢弃。两辆轿车先后驶出花园,慢慢开了一阵,停在十字路口并排等红灯。

倒计时数字从十位跳动至个位的过程中,蒲欢降下车窗,伸出手弹了一指成颂的车外后视镜。

“新婚快乐。”

“等我们度完蜜月回来来家吃饭啊!别忘了!”

绿灯亮起,两辆车分道而行,蒲欢笔直朝前驶去,开上一座高架桥。

地势缓慢抬升,视野豁然开朗,脚下的路宽阔平坦,艳阳普照,令他刹那间迷失方向,忘记自己要去哪里,只想一直往前,永不回头地开下去。

回到家,像拉开一枚罐头似的拉开整栋七十平米Loft式公寓的门,空无一人的屋内仍保留着前天傍晚他外出时的面貌:地板干燥,空气沉闷而滞涩,半干不净的衣服堆积在沙发一角,多数都只穿过一次;桌上摆放着没画完的画、没拼完的模型、没读完的书和没喝完的可乐,他拧开盖子尝了一口,已经没气了,勉强算温吞的甜水,腻得齁嗓子。

他把剩的半瓶连同桌角几团废草稿纸和零食包装都扔进垃圾桶,转而拾起那本倒扣的书,已经忘了开头写的什么内容,自己又为何没再读下去,圆形书脊因平摊太久而略微变形,难以合拢,他便用手按压,企图蛮力复原,压着压着又想起一辙,手往裤兜里摸,捻出一片弯曲但幸好没有弯折的拍立得相片,抖了抖,当做书签夹进书页,合起来一并塞回满满当当的书柜,插在《原画设计实训教程》和《游戏角色概念设定》中间。

书柜旁边是唱片架,他从正数第二列一排没开封的黑胶唱片中抽出一张宇多田光,来到落地窗前,将它叠在黑胶机上,开始播放。

当娓娓的女声伴着微钝的鼓点逐渐充斥整个空屋,他才脱掉袜子,靠墙坐在客厅通往二楼小跃层的悬空楼梯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Rain rain go away, fall on me another day.

“Rain rain go away, I’m not in the mood today.”

可是今天如此晴朗,没资格拿天气当借口。

第9章 九

第九章

此后一周都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