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桑葚

◎秦无疾动动鼻子，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桑葚味儿。◎

秦无疾顿了顿, 还是没忍住问道：“他受伤了？”

张医官打着蒲扇：“整日上蹿下跳的，不伤他伤谁。”

老医官弯腰往炉火里添了柴：“莫耽搁，送去吧。”

他余光见秦无疾匆匆往外走, 摇摇头, 慢悠悠捞起袍脚, 重新坐回了狭小的胡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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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是春耕时节, 军务之外, 卒子们都在躬身劳作。

谢元宝昨日在村屯安顿下来, 还吃了药治病，翌日便撸起袖子干活儿。

三队队正姓路名申，如秦无疾所言，人挺好的, 看谢元宝瘦弱年幼, 明显不怎么满意，却也没为难他，只叫他在田垄外帮忙挑扁担打水。

谢元宝举起麻秸秆似的胳膊，将水倒入陶缸, 袖子抵着额头擦了把汗, 抬眼看见田垄边站着个瘦高的人, 又惊又喜, 快步朝他过去，口中小声叫着：“恩人……”

秦无疾开口寻人：“可见到路队正？”

谢元宝今日只顾着闷头做工, 没见过路申，于是茫然四顾, 将脏手往裤子上蹭蹭：“我……我帮您找……”

两人绕着田垄问了一整圈, 终于在军械库找到了人。

库房里灰扑扑的, 好些陈旧的甲胄兵器都翻腾出来, 摆放得难以下脚。路申和赵阜都在外头站着，一人顶着一张苦瓜脸。

路申见谢元宝跟过来，抬抬粗眉：“正好，那个谁……叫几个人过来扛甲。”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

谢元宝却很高兴有人使唤他，兴许是觉得自己有用处，高兴地应了一声。

赵阜看他跟只瘦兔儿似的往外跑：“人不大点儿，挺勤快……你说能活多久？”猜新兵活多长久，倒成个固定赌头了。

“怎么得到秋天吧。”路申叮铃咣啷翻着破旧的装备，“起码……把粮给收喽！”

赵阜哈哈笑了两声，又看向秦无疾，灰突突的巴掌往他脊背上拍：“好久没见！瞧瞧，又结实了！”

“这个时辰过来，蹭晌午饭呐？”

“人家校尉府吃得不比你好。”路申从前跟秦无疾打过交道，不算生人，从尘土飞扬的旧皮甲里抬起头来，“能顿顿吃酱菜么？”

秦无疾摇摇头，又笑了：“倒是有萝卜干……”

路申跟赵阜同时咂嘴巴：“你看看！好去处！”

“你要是为公事来的，那且得等等。”赵阜抬手蹭了把汗，“咱燕水口田多，这几天地都没浇完，忙得人四脚翻天。我们刚开始点军械，文书也没签，旅帅印章挂在吕帅裤腰带上……娘的，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府里没催。若需延期，我回去同主簿商量一二。今日就是得了闲，过来看看……”秦无疾回答，“吕帅找不见了？”

“你还不知道他么。”赵阜唇边挂着一层胡茬子，想来是没时间捯饬自己，忙得压不住火气，恨不得当场翻个白眼，“杀人见血是能冲在前头，但让他打理军务，那就跟看见仇人似的！”

秦无疾这样听着，总觉得他语气跟吕迟有些相像。

校尉府里，没人像他们这样扯着嗓子嚷嚷，卢九江是个讲求风度内敛的人，于是上行下效，手下人无论文武都不大袒露性情。

“你们忙。”秦无疾笑起来，他这几个月鲜少笑得这样舒心，“我帮着找找。”

赵阜又拍拍他，扬尘噗噗往外冒：“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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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阜在军械库房忙着造册。孙哈蟆和石光，一个盯着耕田，一个满天满地去找吕迟，然而找了好几个时辰都没结果，恨不得以为他掉水井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