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当涂人?”秦无疾方才从册子上见了这个名字,语气温和,“山高水长,走了好远的路啊。”

谢元宝不知怎么就被触动了,眼圈发红。

秦无疾抬手指了指:“从这里往东走,绕过三四棵柳树,有一座草药庐,医官姓张,白发长须,叫他给你取一些退热的药草,就说是秦无疾叫你取的。”

谢元宝问:“是哪几个字?恩人教我。”

秦无疾愣了愣:“识字的?”

“学过……”谢元宝吸了吸鼻子,“学过一段时候。”

于是谢元宝看见恩人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而后抽出腰间的长刀,利刃抵着硬土,刻出自己的名字。

“你被编在三队,队正姓路,成州同谷人。”秦无疾一边刻字,一边同他小声说话,“性情豪爽,脾气算是好的。且安心。”

谢元宝此时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仍旧仔细听着他说话:“多谢恩人……”

“字记住了么?”

“记住了。”

秦无疾点点头,用脚尖抹去字迹,将土踩实了,又往他肩膀上拍了拍,之后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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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编队有个规矩,尽量将同道同州的兵源安置到一起,生活习惯差不多,彼此容易相处,上了战场也能彼此帮衬,轻易做不出临阵叛逃的事情来。

但像谢元宝这样,千里迢迢从南方过来投军的,在西北边关的重山峻岭之中罕能见到同乡,独身一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秦无疾默默想着。

年前王祁阳擢升入关城,点了前旅帅徐新做副将……如今燕水口二、三两队,都是归吕迟管的。

“别奏。别奏?”

秦无疾回过神来:“周主簿。”

“别奏近日辛苦。”周主簿将他带回的兵丁籍册往矮案上摞起来,抬头端详他一会儿,“好些日子没休息了?”

秦无疾摇摇头:“不碍事。”

“校尉叫我转达别奏,自关城复命之后,不必去府上拜见,回去休息便是。”

秦无疾在文书上是一把好手,细致稳妥,头脑灵巧极了,周主簿对他很是欣赏,冲他笑了笑:“我今日刚向校尉要了人,三日之后,便直接来我这儿帮忙。”

秦无疾素来温顺,点点头告退,出门后往校尉府交了令牌,之后便独自回了营房。

雁门关警惕戎索来犯,今年一开春便督促着隘口备战增防,自上而下,层层施压。

算来他已经三十余日未得空闲,忙完今日方才告一段落。

秦无疾无心收拾,勉强将沾满尘土的外袍叠放齐整,发髻拆开掸掸干净,之后闭着眼睛往炕上摔,阖眼不过几息,便趴在褥子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是活生生疼醒的。

秦无疾从梦中惊醒,抱住小腿疼得满头冷汗。

不知从何时起,他夜夜入睡都腿抽筋,严重时能疼醒过来,筋骨紧绷着像是要拉断了,整条腿不听使唤,且得坐起来缓上半天。

“好事情。”

翌日清晨,张医官听他说了这症状,捻捻白须笑起来。“少年人,正长高呢。”

秦无疾微微皱起眉头:“……可总是疼。”

“疼就对了。”张医官撑着膝盖起身,慢吞吞往屋里去,边走边回答他,“少说要疼三五个月。若往长里说,便得疼上一年。”

秦无疾闻言愕然,微微张着嘴,眼神有些懵懂。

他本就少年老成,眉目间残存几分稚气,已叫西北风沙吹散了大半,也就是在这短促的怔愣时候,瞧着还是个半大孩子。

张医官提着只包裹回来,朝秦无疾伸伸手:“来。”

秦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