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天气愈来愈冷。

雪下起来就不停。

趁着山上积雪不多,关军在戍防城墙之余,要轮番上山砍柴,各自将柴火背到屋里,烧起炕来驱寒。

秦无疾此前没见过火炕。

官宦人家从来不愁取暖,每年初雪之后,朝廷都会额外赏下一笔不菲的柴薪钱,叫各府用来添置丝炭。

相国府偶尔还会受赐几担青瑞炭,是从宫里送出来的贡炭,品质极佳,烧之无烟,热气逼人,放进铜质暖炉中阴燃,一条炭能足足用上十日。

但在燕水口过冬,木炭烧得少一些,取暖主要还是靠柴火。

秦无疾还是头一回烧炕,手艺生疏得很,不一会儿就弄得灰头土脸。

他跪坐在地上,对着炕洞折腾半天,日暮之前才终于把炕烧起来,明火耀耀生光,热气源源不断往炕底下蒸。

秦无疾直起身来,笑着擦了把汗,额头留下一道黑印子。

又过几日,燕水口发下了厚实的冬被,麻布做皮,里头蓄着芦花做被胎。

虽说麻布是旧料子,有的被面上还挂着补丁,但被胎是今年新衬的,从关城里往各个隘口配发下来,送到关兵手里还宣软着。

待到入夜,陋室之外下着鹅毛大雪,身下炕头热得烫手,秦无疾将芦花被裹得严严实实,竟也睡得格外踏实。

除了翌日早上起来,容易叫炕火烤得流鼻血之外,全没旁的坏处。

关内关外都入了冬,站在城墙上放眼望去,朔风呼啸,山峦前后皆是阴云白雪。

连绵大雪封山,成了雁门关一道天然的壁障,就算戎索人再怎么好战,胯下战马也受不得饥饿苦寒,隆冬时节势必打不到勾注山上来。

直到明年开春之前,关军几乎不必多花心思戍守堡台。

山下燕儿河早已冰封,山上农田覆着厚厚的白雪,农活也没得可做。

于是燕水口关军将校场上的积雪扫净,披甲提枪操练起来,比夏天还勤快,每两日便要练上一回。

操练如此频繁,不仅是因为入冬闲来无事,更是在为一年一度的演兵比武做准备。

除了枪阵和刀法要勤加练习,角、鼓、金和旌旗信号更要反复背诵,记混一个都不能行。

若是在大演兵上出了差错,莫说小队,整个燕水口都要跟着遭殃。

于是各队都练得细致,光是擂鼓出兵、鸣金收兵这两项,都恨不得仔仔细细跑上一整天。

吕迟前几日起了参与阵战夺旗的心思,与秦无疾接连商讨数日,两人都觉得挺有谱。

报名的折子托秦无疾代笔,已经交上去了。

既然决定了要比,对人军令、武艺的要求,就得更加严格。

队里的卒子对此没什么怨气,都还算配合。

他们一方面记挂军官威严,不敢抗命,而另一方面,其实是暗自指望着过年之前,能再赚一笔赏钱。

冬日参加比武者,胜出便有嘉奖,夺旗战也不例外,而且一赏就是赏全队,每人都有好处。

秋天时候,他们刚跟着吕迟打了场胜仗,领了军功,谁不想再接再厉,年末跟着队正出出风头?

谁又会嫌弃赏钱多呢?

--

秦无疾在燕水口呆了大半年,枪法、刀法的操练已然是轻车熟路。

他记性也比寻常人好上一些,各类指令早已烂熟于心,只要体力跟得上,便是不会出差错。

然而北风呼啸,雪粒铺面,大风大雪中奔波一整日,他这身子还是吃不消。

半个月练下来,他终究躲不过病,某日一觉醒来,只觉头重脚轻,浑身酸痛,半天爬不起来。

他默默忍了几日,原想着能慢慢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