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渐浓,衰草横枯。

此时又是农闲,燕水口校场上的操练越来越频繁,校尉王祁阳更是枕戈待旦,气氛一日紧张过一日。

秦无疾手伤正在渐渐愈合,四指下长出一层光滑的粉红色新肉,摸上去会发痒,同掌中粗糙的皮肤全然不同。

然而就像张医官所说的,他手指动起来果然不大爽利,有许多时候,小指与无名指甚至无法弯曲,幸亏食指与将指尚且听从使唤。

这就够了。秦无疾想着。最起码还能提枪。

九月下旬,燕水口二队重新加入戍守轮值。秦无疾穿戴好皮甲,挎刀提枪,背上十天的干粮,上山到小树堡戍守。

与他同轮次的上山的,有几位燕水口的老兵。石光与孙七明都在其列。

山脊上是石块堆砌起来的、绵延无际的城墙,吹着毫无遮挡的秋风。

小树堡夜里格外寒冷。

秦无疾持枪站在城墙上,脸颊与鼻尖皆是通红,已经叫西北风吹得没了知觉。

石光裹着薄袄从堡垒中钻出来,手里提着颗圆滚滚的马皮水囊,里头满满当当,灌的是是西北最辛辣的烈酒。他顺着城墙走过去,给巡防的士兵们一人喝了一口酒。

雁门军中不禁酒,但严格限制酒曲的斤两,更严禁在大宴之外醉酒,每人分上一口已经是不错了。

秦无疾之前都是婉拒的,直到前天夜里冻得直打冷战,牙齿咯咯作响,满身筋骨比铁石还冷,实在是站不住了,这才喝下酒来御寒。

秦无疾被辣得皱起眉头,僵硬的脸上再做不出什么其余表情,口中嘶嘶哈着气。石光熟稔地拍拍他肩膀,朝十步之外的下一个兵走过去。

热酒入喉,一路轰隆隆烧到肺腑,身上很快就能恢复知觉,叫人有底气再熬上半个大夜。秦无疾哈了口气,携着酒香的热雾叫风吹着扑在脸上,化成细密的水点。

蛋白似的晨曦渐渐染上天空,勾勒出远方黑黢黢的山脉,连绵的轮廓逆光推远,逐渐化作雁门之外的旷野。

朦胧的曦光就是从那样遥远的地方照射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