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子盛说不过他,又实在不想退,牙关都咬紧了。
两人意见相左,便这样僵持下来,直到关朔打破沉默:“吕钟明。”
“该你了。”
吕迟垂着眼睛沉默半晌,终于抬头与关朔对视,口中给出几个字来:“好不容易打到了这里,我不想退。”
吕迟与秦无疾很少在议事时意见不同,至少在荣子盛所知这是头一回,荣子盛刚想开口附和一句,却听吕迟话没说完。
“但更不能贸然往前进。”吕迟继续道,“若是我一个人挨饿,那是不能等,只要身上还有一点力气,站起来去抢人馍馍,抢了就能活,抢不着就死,干脆利落……但现在不一样,几万人就不一样。”
“不能乱动。”吕迟低声道,“乱动就是个死。”
荣子盛退了一步:“那就不往前,留在鹿州等粮草支援!卸车解鞍,杀马杀牛,总之兵不可退!”
“从胜州到椒车路程五日,从椒车到鹿州路程三日,两路大军一起回撤,辎重翻倍,速度只会慢不会快,若要退,需得这几日动身。”秦无疾道,“我们等不起。”
“传我军令。”关朔开口。
“都督。”荣子盛脸色格外凝重,竟胆大包天,开口打断了关朔的话。
“传我军令。”
“都督!”荣子盛身着重甲,竟单膝跪地,“恳请都督听我一言……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此时当有一赌!”
“传我军令。”关朔重复道,“留人断后接应斥候,明日一早,大军开拔,回胜州。”
这种情形之下,咬牙坚持需要魄力,急流勇退也需要魄力,关朔选择了后者。
河东将士安安心心休整了一夜,醒来却听说不日便要紧急行军再回到胜州,不由摸不着头脑,只是无条件听从上令,抓紧时间收拾行囊上了路。
几日前刚刚慷慨激昂地立了军誓,数万大军大张旗鼓地来,没摸到一根敌人的毛,便一声不吭地走,对士气必有损害。
然而为今之计也顾不得那许多。
摆在面前左右两条路,各有优劣可谈,各有道理可讲。
当局者面前白雪茫茫,不论做出如何决断,是聪明还是愚蠢,是短视还是远见,至少如今无从评判,皆要留给后人评说。
留在椒车的李肃生随军一并返回了胜州,眼见着吕迟一路上沉默寡言,像是变了一个性子。
“就是觉得憋屈。”吕迟冷声道,“这是老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不战而败。”
“中郎将此前与敌交战无数,自有输赢。然而兵败阵前的苦楚,可陷入计谋的苦楚却又是不一样的。”李肃生颔首,“中郎将之前不也想着要不战而屈人之兵?总不能只允许自己算计别人,却不许别人算计自己。”
吕迟低声骂了一句,又不说话了。
240 冬胜歌
◎塞雪纷飞,绣我戎衣。塞土坚牢,切我刀枪。◎
积雪的薄厚每天都在有新变化。
离开椒车第二日, 雪线已经彻底没过了马蹄。
河东军的脚程比来时要慢了不少,有人一开始还偷偷在心里估算着里程,直到后来, 算都不敢再算。
李肃生重回队伍, 第一件事就是细细算过库存, 最后给出建议……还是要减发粮草。
李肃生是蔚州军出身, 而蔚州曾是雁门关外第一粮州, 又频频遭受戎索人劫掠, 他跟着陈留做事时,满打满算没什么安宁的日子可过,甚至时常面临秋天收成之后,粮食反而紧缺的局面。
他糟糕的日子过得久了, 被迫修炼出一颗临危不乱的脑子, 统筹粮草的本事更是被磋磨得极其出众。
关朔对他抱有信赖,既然李肃生开口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