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见了,胳膊腿都齐全着,我问不出来你们的方向,就没再管他,叫他自己滚蛋了。”
吕迟眉头皱得紧,抬眼与他对视:“你们叫他先走,他还真有脸走,没胆的东西。”
“葛昌时此前遇刺中毒,浑身动弹不得,留下也是累赘。”
秦无疾声音沙哑,便是这时候脑子还一刻不停地转着。
“叫他先走是万全之举……等事情过去,无论如何,大都督对朝廷有交代。戎索与仆珀狼狈为奸,这种关头,河东和朝廷的关系绝不能再生变故……”
“离阎王殿就差半步了,你想得倒长远。”吕迟手臂环着他,将细麻布裹紧了,闻言用力勒他伤口。
秦无疾叫他勒出一声闷哼。
“你给我的交代呢?”吕迟声音抬起来了,“我说了不让你去、不让你去!你看你现在这熊样!”
“吕小子。”
秦无疾自是不敢反驳他什么的,吕迟刚要发火,有人插嘴进来。
那人说话声音难听到了极致,像是生锈的锯头锯着朽木,听得吕迟耳朵一阵刺挠。
吕迟眼神不善地抬起头来。
说话的正是甄英武。
他倒还留着一条命,只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被细麻布包成了粽子,白花花一大片倒在地上,活像坨盐山。
“还活着呢?”
吕迟这一趟急行军也没给自己留退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光了,此时心定下来,对谁也没个好气,笑得冷飕飕。
“逃命把腿都逃断了,官大两级顶个屁用,也是个丢人玩意儿,老实躺着你的!”
甄英武也是个倔骨头,拧着脑袋,不依不饶的,非要插嘴说几句好话:“你刚才说的就不对。这趟要没他跟着,凭戎索人的阴损,老子不定早就死在小黑城里……这事儿我得谢他。”
吕迟也不跟他客气:“今夜救你们狗命的是我,你光谢他?”
“也谢。”甄英武沙沙笑着,其实已极尽疲惫,阖眼之前还感慨着,“你俩真是……”
替秦中郎将出头的话没说完,甄大将军就昏过去了,声音太含糊,秦无疾与吕迟只当他胡乱呓语,谁也没听清他究竟想发什么感慨。
“若不是大将军竭力反抗,使团坚持不到现在。”秦无疾低声道。
“知道。”吕迟低头,继续给他裹麻布,“姓甄的自是个人物,否则都督也不会特意叫他过来当这个正使。整个河东道数过去,除了他,我也想不出再有谁能镇住场子。”
两炷香时间很快过去了。
草原上的大火仍在源源不断向外蔓延,将士们甚至能感受到热气愈来愈近,此时再不走,一会儿怕是要叫大火燎了屁股。
“那伙蛮子也够干脆,见我来了,一转头就敢往火里扎。”吕迟翻身上马,低头问道,“谁带的兵?”
“阿什特秘然。”秦无疾朝他伸出手,“还有阿什昆部一位王姬。”
“娘们带兵?”吕迟与他手掌相握,一把将秦无疾拽到晴山雪背上来,叫他坐在自己身后。
晴山雪打了个响鼻,拂尘似的尾巴甩了甩,稳稳驮着两个分量不轻的武将。
吕迟等他坐稳了,竟直接猜出了王姬的名字来:“刚才那是阿什昆阿窟雅?”
秦无疾坐在吕迟背后,单手搂着他的腰,胸膛沉甸甸地压在吕迟脊背上。他已然精疲力尽,反应比平时慢上不少,半天才说话:“你知道她?”
“这娘们儿不简单,以前有个名号,连我都听过,叫铜铃王姬,听说十岁出头就上战场了,人够狠。”
吕迟笑起来,语气竟有些得意。
“但那也不顶用……再怎么狠,还不是跟老子打了个照面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