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箭囊空了,白刃战尚可一敌,可跟灵活善射的先锋营对上,便是上赶着送死。
“回头!”
阿什昆阿窟雅掉转马头,在敌人更密集的箭雨来临前高喊:“撤退!我们回喀拉幕!”
阿什特秘然对此果然没有异议。
临行之前,他深深往吕字牙旗方向看了一眼,之后便头也不回撤离了战场。
对戎索士兵来讲,“撤退”二字比什么号令都要好使。
戎索人应声调转马头,齐齐往回来路撤退,大部队自动分散开来,化作十余支小队长扬而去,叫追兵难以一网打尽。
为了逃命,阿窟雅与秘然各自牵头,竟不惜硬生生往火场里冲。
而先锋营面对火海,果然裹足不前。
通红的热浪烧得人与牲畜都难以靠近,马匹嘶鸣着往后躲闪,先锋营校尉收了弓,勒住缰绳问吕迟:“中郎将!追不追?”
吕迟遥望自东向西绵延数里的燎原大火,回答道:“算了。”
去路几乎被大火吞没殆尽,中原人对凉城往西的路一概不熟,就不该学他们贸然冲进火场。
更何况眼前一群伤兵缺胳膊断腿,一个个卸了力气爬都爬不起来,他怎么能撇下人不管。
吕迟掉转马头回来,目光掠过精疲力竭的使团军,粗略算了个数:“路上还有走散的么?”
方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能活到现在全赖身边将士拼死保护,如今虽蓬头垢面逃荒似的,头脑却还清醒着,听吕迟问话,便手脚并用站起身来,将这几日疲于奔命的遭遇说了个大概。
“没有活口了。”方贫最后说道。
“将士尸身……大多已葬在火海之中。”
方贫向他解释始末也勉强,心力几乎耗尽,话音落下已然是站不住脚。
先锋营将士一只胳膊拎住了他,扛到一旁去。
吕迟也翻身下马,高声叫道:“都给老子动起来!”
“有伤的缝伤!没伤的歇着!吃干粮喝水!两炷香之后开拔”
“甄英武那厮块头忒大,找匹吐浑马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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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营另外两路兵马隔着数十里,也瞅见了冲天火光。
朱宣匆匆赶到的时候,战场上已经见不到敌人的影子,唯有几里之外火海呼啸,照得人满面红光。
使团营劫后余生,一个个卸了力气,瘫在地上起不来,饿得眼珠子冒绿光。
朱宣与吕迟汇合,交了差事,赶紧下令将马背上的干粮和水囊解了,跟使团兄弟们共享,在大火烧过来之前,尽可能恢复些气力,否则照他们这模样,怕不是要一个个死在回程的路上。
听说他们把身上仅剩的粮袋都烧尽了,用来放这场毁天灭地的大火,孤注一掷求得生路,纵是杀人如麻的先锋营人也听得瞠目结舌。
先锋营将士嘴里嚼着粟米饼子,竖起拇指来,口中直往外喷米屑:“兄弟,我服了……真他娘的够狠!”
“这把火烧的不要命!少说得在河东中传上他五十年!”
“是秦中郎将的主意……”使团人潸然泪下,死命往嘴里塞着粟米饼子,哽咽道,“我方才还以为……还以为真的等不到凉城支援!”
将士一巴掌按在他身上。
“先锋营做事你们放心!”
“吕中郎将何时做过不靠谱的事!”
那厢吕迟将正事交代完,目不斜视地穿过狼吞虎咽的人群,挤到秦无疾身边去了。
吕中郎将看起来也憔悴,眼圈黑青黑青的,下巴上一层胡茬子,卷曲长发无人帮着打理,又在脑瓜顶乱作一团鸟窝。他拎起裙甲,姿势粗鲁地蹲在地上,面无表情嚼着干粮,将秦无疾仔仔细细看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