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襄此前如愿以偿坐上了尚书宝座, 也答应启用一些清流再入朝局, 其中就有官拜礼部侍郎的计淳。
眼看着戎索主动议和, 计淳既在其位,自然不留余力地推动出使事宜,只是选出合适的使臣却并非易事。
河东军政自然不好叫王家插手,然而在这件事情上, 兵部是如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王家父子当然不敢亲自往河东去, 但往使团中安插自己的人,却是力所能及。
计淳自不会轻易叫他们得逞,然而推脱多了,免不得引起一些微词。
愿意千里迢迢到敌国出使的人本来就少, 计淳还频频上书挑三拣四, 这个不合适, 那个不妥当, 来一个拒绝一个,这是什么意思?倘若耽误了国事, 计淳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样吵了几天,计淳还算顶得住, 却不知更让他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
有些官员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说关朔这么快打下五城, 本是借着和谈的名义攻打戎索驻地, 甚至背着朝廷扣押别国使团,于礼不合,于法无度,无法无天,目无朝廷,有损国威。
随声附和的,竟不乏一些目下无尘的清流人物,甚至私底下策划着联名上书皇帝,想要评一评河东形势。
等到计淳想拦的时候,已经有人把折子递上了中书省。
计淳当时就两眼一黑,险些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你们就算不为我着想,也为秦时安想一想!我刚听到消息,说陛下有意叫他出使戎索,兵部还虎视眈眈想往使团中塞人,你们这时候妄议河东军政,若叫陛下觉得是清流对河东局势不满,我对局势不满,有意拖延议和,王家的人我拦还是不拦?我还有什么立场去拦?”
“河东军此番行事先斩后奏,是有模棱两可的地方,但往常有这样的事出来,最先坐不住的是御史中丞康修言,可这次消息传到京城,你们可听他开口说了一个字?虚主和,实主战,这就不是关元成一个人的主意,只是有些话不好明说,也不该被人翻出来细究!”
递折子的人反应过来也是晚了,那荒唐的言论自是受到了多方痛批,兵部尤其批得厉害,此后再由他们推荐出使人选,礼部采纳与否,就并非计淳一个人能够左右的了。
计淳这几年远离中枢,险些忘了这官场之上波谲云诡,明枪暗箭究竟有多么难挨。事已至此,只得吃下这个暗亏,另想办法补救一二。
另一厢,王骐与父亲笑道:“穷举子就是穷举子,属乌鸦的,心思浅嗓门大,给几块饵料,便一门心思往里头钻。就算现在复用又如何?我看照这样下去,没几年工夫,又要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王珓稳坐堂上,粗大的手上捻着串价值千金的翡翠珠子。
崔襄得势,成了崔相爷,狠狠压过王珓一头,私底可没少给他气受,王兵部这段时日过得不大平坦,为着修身养性多活几年,倒是手上常持佛珠。
他阖起手掌,将油光水滑的碧绿佛珠挤在手心里搓了搓:“之后日子还长,不必计较一时得失。只是这个计淳计明德,脑子清楚得很,并非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