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转过身,痛彻心扉:“父亲,您不只有一个儿子,孙家也不止一个孙秉护, 里里外外数百条性命, 您如何都不顾了!”
定国侯竟仍不听劝,刀尖硬生生压在长子胸膛:“逆子、逆子……且让开!”
“老军候。父子之情万不可以刀枪伤之。”
谁也没想到,正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秦无疾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众人心口一紧, 目光齐刷刷汇聚到他身上, 见他穿戴齐整, 大步上前, 掀开衣袍,跪倒在关朔面前:“都督, 营门之乱因我而起,不敢连累军中弟兄。”
“老军候疑我, 末将百口莫辩, 愿束手负荆, 随老军候入宫面圣, 求个清白。”
关朔冷眼环视面前的定国侯府卫兵。人群忌惮,后退半步有余。
“此事不仅冲着你。”关朔道,“我同你一道……”
“都督。”秦无疾却打断他,他额头抵在地上,半晌不起,“请都督成全。”
关朔顿了顿,眉间深深皱起一道沟壑,低头看他一眼,余光又看向他空空荡荡的身后,半晌不语。
那厢,定国侯府世子仍欲劝谏,伸出手,想要触碰距离自己半寸之远的刀尖:“父亲。”
孙鹏怀已经死了一个儿子,如何再伤得一个。老军侯垂下手中横刀,又骂他一句,跛着脚上前一步,将长子扯到自己身后,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关朔与跪倒在地的秦无疾。
“秦时安。”关朔脸色不大好看,目光沉沉压在秦无疾脊梁上,“你心里有数。”
“末将心里有数。”
关朔脸色变换不定。众人屏息悬心,都在等他的表态,直等到一阵死寂过后,大都督到底松了口:“……去吧。”
话音落下,他抬头与孙鹏怀遥遥对视,眼中满含警告:“定国侯,南大营与宫禁还有一段距离,你好生想想清楚,莫作旁人手中之刀。”
秦无疾起身,低声同关朔道谢,洁净的官袍沾了半身尘土,瞧着有些狼狈。
关朔不与他说话,转身回营。周琮一声令下,身侧诸将士长刀归鞘,眈眈威视,目送孙家人将秦无疾带走。
周琮觉得事情蹊跷,快步跟到关朔身边,本想开口说话,却见关朔难得怒形于色,眼神若北风彻骨。
周琮张张嘴:“都督?”
“你去。”关朔冷声道,“把吕钟明给我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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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已然听说了孙秉护自缢而亡的消息。
太庙走水,冒犯天子祭堂,竟然当真与人祸有关!
“反了……反了……这是要反了!”皇帝惊怒难遏,叫崔襄入宫,问话问到一半,又等来了孙家的老军侯不请自来。
皇帝看着阶下颤颤而跪的定国侯孙鹏怀,又看他身边被捆了手的秦无疾,面若雷霆,头疼欲裂。
皇帝审视的目光毫不遮掩,几乎要将人连皮囊白骨从外到内剖个干净,冷声道:“老军侯身子不好,先赐座。”
定国侯涕泗横流,敬谢天恩,刚被长子搀扶着起身,便听皇帝又道:“来人,给秦时安松绑。”
定国侯一听这话,便如何也不起身入座,苍老干枯的双手撑在两侧,额头重重抵在地上,颤声道:“陛下……我儿对国朝忠贞,大火之中保全太祖神主,自己被烧得皮焦骨烂!虔心至此,忠义至此,如何就成了纵火之犯!”
“老臣追随太祖征战多年,鞍前马后,舍生忘死,孙家两辈皆是赤胆忠心,人说一生至伤至痛,莫过于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老臣眼睁睁看着我儿尸体横在家中,已是切肤之痛,断不得叫人随意污蔑,辱他身后清名!”
皇帝叫他几句话说得脸色惨白,怒火攻心,胸口剧烈起伏久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