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又如何？七成国税流入军中，而流民不治，放在任何一朝这都算是穷兵黩武，失河东又怎样？”崔襄脸色冷如冰雪。“失河东何至于失天下。”

“崔子勖你荒唐！你睁开眼睛去看看舆图，河东一失，北敌直入长安再无屏障，与失天下又有何异……”

话音未落，崔闲缓缓蹙起眉头，看向崔襄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你打得是这个主意？”

“迁都洛阳，开凿运河，水患粮患一举可解，以长安为副都，纵然戎索当真心怀不轨，外敌亦不可直取中枢，这才是匡扶天下的出路。”崔襄道，“到底是谁该睁开眼睛看看舆图？”

崔闲静静凝视他，突然道：“你变了。”

“我始终如此。变的人是你。”崔襄冷声道，“我不记得你是这样鼠目寸光的庸才。”

“究竟谁是庸才。”崔闲语气亦发冷，“你可曾想过，大齐之侧不止有戎索，还有一个仆珀。”

“大齐与戎索断市多年，仆珀成为三国货物之枢纽，四方行商汇聚之所在，国库充盈，方有陇右安定。”

“三足鼎立，如何有三家共赢。实力相当，只有一战一和。”

“大齐与戎索互市，仆珀失利，异心必起，到时候只怕腹背受敌，凉州又起兵患，之前随太祖征战天下的，除了关元成和卢宏缙，谁还能提刀上阵……还是你崔子勖有领兵之才，要靠京中那群军中二世祖防御河西？”

“再者。”崔闲压低了声音，“陛下龙体欠安，昨夜摔了一跤，还能撑多久？等你与王家斗出个结果，顺利迁都，又要几年？”

“都督并非好战之人。你我所求都是天下安定。”崔闲定定看着自己貌合神离的兄长。

“再给河东一年时间。”

崔襄沉默与他对视，脸色冷若冰霜，良久后才开口：“太庙失火之案，我最多拖延两日。”

“之后的事……道不同不相与谋，我帮不了你。”

“朝中诸司大臣、包括陛下都倾向主和，关朔孤身难敌，你们大张旗鼓给秦无疾及冠，不就是要让京中势力都动起来，另寻契机。”崔襄冷淡道，“托你们的福，现在局势动起来了，有人要他烈焰焚身。”

“这火如何熄，还是要靠他自己。”

崔襄此话一语成谶。

几个时辰的功夫，太庙失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座京城，大量针对河东的奏弹纷纷扬扬传递到了皇帝案前。

尤以弹劾秦无疾的奏弹占了大头。

纠弹文章披露，他曾在朔州刚刚收复的时候争权夺势，设计诬陷府军将领，收买人心，为的是独掌军政大权。

更有人言辞锋利，斥责他防守应安的时贪杀无度，曾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处死大小将领百余名，其凶残暴戾与从前判若两人。

“如今太庙失火，乃天道示警，旨在肃清朝中奸佞，以正社稷。”

“此人心怀旧恨，或有歹心，不可再留。”

南大营中，诸人围坐。

“崔襄还跟我透了一则消息。”崔闲看向秦无疾，“你知道昨夜太庙外执勤的府军，是何人带队？”

秦无疾安静坐在下首，随口道：“孙家孙秉护？听说他连降三级，现在应当是个郎将。”

崔闲轻轻咦了一声。“猜得倒准。”

吕迟瞪大了眼睛：“那孙子还没死？”

“不光没死，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功臣。”崔闲答道。

“据说当时火势蔓延到太祖主殿，他一马当先进殿救火，亲自把太祖牌位从主殿里抱出来，据说一条手臂都烧得不成样子。”

崔闲失笑：“这种时候说他心怀不轨，陛下一个字都不会听信。”

“火起西北。好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