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如山岳, 半步未曾靠近。
良久之后, 侍从过来询问时辰。
关朔叫他安静, 与他一道出门去, 临走同两个年轻人说道:“外头有我。”
“可在祭室多待几炷香。”
再掩上房门,祭室中便没有别人了,唯余秦吕二人跪坐,神主沉寂, 四方香烟袅袅。
良久之后, 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吕迟将蒲团拖到秦无疾身边来,盘膝坐在他身边,之后撞撞他手臂,小声说:“你爹娘名字都挺好。”
“花儿啊草儿的。”吕迟难得留心, 捡自己最好听的话说, “有书香气。”
秦无疾知晓他努力了, 低声开口道:“母亲确有才名。”
“她少时留居古宅, 未曾随父兄出仕,直至十六岁方才北上京城, 身至月余,便是四方闻名的才女。”
“之后嫁了我父亲, 她就一直留在京城。”
“她是秋浦人。我儿时曾随她回乡省亲, 她与父亲带我到秋浦江旁观景。”秦无疾目视前方。“便是那时候才知道, 秋浦的岸边当真开着兰花。”
“九月的时候还不冷, 江河两岸尽是花草,野兰就垂在岸边,安安静静地开,花苞只有指甲大小,粉白的、澄黄的,像是白昼里的星子。”
“还有芦草。”秦无疾语气和缓,又安宁。
“芦草生得高,比我人还高,结着雪白的花穗,等太阳落了,潮水退去,风一吹,就像岸上起了波浪。”
“我母亲就坐在岸边教我念诗。父亲常年投身公事,读得诗并不如她多。”秦无疾声音愈轻。“……轻风乱播漫天雪,斜月微添隔岸霜。”
吕迟听不懂诗,只听懂他声音,回想起天海山南碧绿翻滚的草原,于是问他:“好看么?”
“好看。”
吕迟嘴角翘了翘:“那之后得闲了,你带我看看去。”
秦无疾端正地跪坐在父母神主前,轻轻握住吕迟的手。两只粗糙干裂的手掌相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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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祭室中足足留了一个时辰。
外面的宾客窃窃私语。
然而连关朔都没说什么,他们自然提不出什么异议来。
午时二刻,秦无疾与吕迟从祭室出来,再次谢宾。
仪典至尾声,诸家贵客呈上贺礼,这通常是各家攀比实力的环节,关注者众。
或许因为今天受冠的是两个人,各家想到一处去了,待到贺礼呈上来过一遍,竟都是成双成对。
康珣在人群中躲着,心口叫秘密搅弄得波涛汹涌。
崔家送的是一对白玉小樽,玉环双铺首,上刻夔凤螭虎,是传承百余年前的老物件,厚重,金贵,精美至极。
康珣腹诽,一对儿酒器,送得正好,正给人家盛合卺酒了。
王家送的是两张虎皮毯,白毛黑花,虎纹繁如织锦。京中虎皮常见,白虎皮却罕见,据说是从大理行商手中收来的,千金难得,也就王家这样商贾货运发家的门庭,能拿出这样的豪礼。
康珣又腹诽,这也是误打误撞,连铺盖卷儿都给置办妥帖了。
康家送的是对玉柄宝剑。
康珣连自家贺礼都看不惯了,心说,瞧瞧,巧了不是,又来一对儿鸳鸯剑。
四家之中,当属卢家阵仗最大。
卢贵妃的亲侄儿、左监门卫中郎将卢飞旌,亲自送来两只少年健壮的白鹘。这对白鹘鹰羽翼初丰,脾气不小,在笼中暴躁地挥舞着翅膀,抓钩绞着金铜栏,铁喙叼着连环索,甩着头,将锁链扯得哐哐响,一雌一雄,皆是野性难驯的桀骜猛禽。
康珣睁着眼睛说胡话,又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