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乃是世家出身,素与清流不对付,与秦甘棣在政事上更是分歧颇多,经年累月弹劾他的奏章摞起来怕不是顶到房梁高。
可话分两头说,康修言对他的教育之道向来信服。
多年之前,他甚至照葫芦画瓢,也把康珣按在书房里摹画,期盼他能修身养性,同秦无疾一样磋磨出宠辱不惊的品行。
可惜康珣是个娇气的蠢货,吃不得苦,学不得人家半分。康修言把他关在书房里,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自己摹画摹不下来,把气性发泄在昂贵的画卷之上,往菩萨脑门上画小鲤鱼儿,一笔毁千金。
康修言多大的家业也禁不住康珣这么造作,手持戒尺,把他娇嫩的屁股打做八瓣,之后再没提过这档子事。
人比人气死人。多少年了,秦家都被抄了家,康修言跟他比儿子,竟然还是比不过。
看人家秦无疾戴罪出京,孤身一人流落边塞,论谁都以为他活不成了,谁知转眼顶着额头黥印成了赫赫武将,军功加身,官居四品,打了胜仗衣锦还乡。
再看康珣那臭小子,打小吃喝不愁,娇生惯养,却连个进士都考不中,诗书礼乐狗屁不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康修言想起康珣就惹气,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面前那幅精妙绝伦的《七佛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端王府里,康珣浑身打了个冷战,将点心碟子搁下了,戚戚然与程昳说道:“我家那老爷子平生最爱家丑外扬,今日到相国府去,怕是又在人前骂我呢。”
“席珍不如偶尔看上几页书。”程昳言辞委婉,“就当尽孝道。”
康珣却不听劝,斜靠在白玉榻上:“书读多了生是非,是非多了才败家,我这是为父兄着想。”
“权不在我手才是好事,小打小闹不怕犯错,家是败不完的。”康珣抬抬下巴,扇柄轻轻敲着腿,“不信你瞅瞅秦公子,再瞅瞅我,到底谁日子过得踏实?”
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程昳不劝了:“你总有理。”
“我爹早对我失望透顶,这两年原本都不爱管了。我看就是秦无疾这次回京,功成名就,又惹他眼红,旧事重提来折腾我。”
康珣长长叹了口气:“殿下,何止有理。最无辜便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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