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疾悠悠转醒,脸上带着几道黑印子,眼神茫然地看向吕迟,看他满身墨迹狼狈得很,无辜问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掉墨窝子里去了。”吕迟叫他气笑了,肩膀顶顶他,“别压着我了,祖宗,大老爷们儿沉得能压死人。”
俩人一人带了半身油墨,狼狈地起床,刚收拾到一半,便见朱宣匆匆忙忙闯进来,急道:“将军。尽快沐浴洗漱吧。”
“代州来信了,叫你们即刻赶往都督府,与关大都督汇合。”
朱宣气喘吁吁,脸色惊疑不定,若非昨日滴酒未沾,怕是现在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醉了酒,听岔了话。
“说是要……一起去京城?”
【作者有话说】
久等嘞。
146 青红痕
◎前路还远,你们能相互撑一把,是好事。◎
秦吕二人醒了酒, 匆匆沐浴更衣,当日便离了荣津往雁门关内进发,动身出发时仅仅带了十余护卫。纪天星与朱宣各去交代各的庶务, 约定五日后与两位主官在代州都督府汇合。
纪天星临去善阳之前, 眉头紧缩, 警惕都挂在了脸上。
朝廷此时传召秦无疾, 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若说朝廷是因为收复朔云的军功, 要求将领进京受赏, 可都督府的别奏忙里忙慌来一趟,唯独叫走了朔州军两个中郎将,这话怎么都是说不通的事出突然,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秦无疾特殊的身份。
然而都督府别奏对此未曾多言, 似乎知道的也不多。
纪天星留了个心眼, 临走前去找了趟方贫。
方贫语气凝重:“纪副官今日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一趟。”
纪天星:“参军也觉得有蹊跷?”
“纪副官也是读书人,应当知道朝堂用人的规矩,三代之内, 九族之中, 若坐十恶, 则科举不录。”
“秦将军如今能顶着额头黥印, 身披四品官袍,只有一个缘由, 那就是钻了礼制的空子,不以文武科举入仕, 而是搏命于沙场, 以军功铺路, 硬是给自己拓出一条新前程。”
“当初有人蛊惑朝堂, 诬杀了秦相爷,又流秦公子来西北,说是彰显天子仁德宽宥,饶其独子一命,在我看来,分明是觉得他自小身虚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算到他在这穷山恶水之中活不过多久,不愿亲手沾血,堵一堵幽幽百姓之口罢了。”
“然而机关算尽,却没算到秦公子自己不认命。”
“他赶上了收复朔云的大战,尚未及冠便官至中郎将,这并非那些人的本愿。若他对旧案仍旧挂怀,甚至。”方贫顿了顿,“甚至于朝堂心存怨怼,这官便不能再升。”
纪天星眉头紧锁:“参军是说,这次上京……”
方贫枯槁的手掌按在纪天星肩膀上:“我一介乡野村夫,顶多猜到这里。杞人忧天也好,自寻烦恼也罢,烦请纪副官多留个心眼,守好他,莫叫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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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秦无疾与吕迟抵达雁门关城外。
雁门关城墙犹如灰白龙脊,斗折盘桓于勾注山之上,墙外山雪未消,新草初生,在暗淡的石墙冻土中透出隐隐嫩绿。
等待盘查印牒的片刻,秦无疾仰起头,注视头顶气势恢宏的石铸城墙。
这几年间,他在雁门关内外几进几出,心境几经变换……就说上次夜入关隘,还是去年来为吕迟求救命的药,从应安到关城,狂奔两日水米未进,策马入城时已然心力交瘁。
回想当时心境,又与此刻不同。
“两位将军,例行清查过了。”都督府别奏策马归来,引他们入城。
秦吕二字牙旗在春季冷风中翻卷,越过重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