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 是应安、荣津和益石三兄弟守在北疆抱团取暖。
当初吕迟重伤, 秦无疾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将应安百姓和粮草连夜送往大后方, 分别安置在荣津和益石。
戎索人摸不到粮仓,断不得三县补给,应安身后的粮草正在稳步消耗着,几乎没有意外损失。
更何况戎索人恨不得日日都来打, 应安一直死人, 吃饭的嘴一天比一天少,三县的余粮外加州城的一部分救济,日子勉强是能过的。
……可是庆幸人少,又最怕人少。
应安的家底越打越薄了, 弓弩还是那么多, 可常备军打到现在仅剩两千, 先锋营更是伤亡近三百人之多。比起粮草, 缺人才是最大的问题。
秦无疾也想解决补充兵员的难题,于是在三县临时征召了乡兵。此时入营的健儿, 皆可领生马皮一匹,直接跳过卒这一级, 领兵级待遇, 战火停歇后, 倘若乡兵不愿卸甲归田, 也可直接入朔州军籍。
“有钱拿,也得有命花。”
农人合起布满冻疮的手,搓搓掌中的秸秆,轻轻摇着头。“再看看……我再看看……”
征兵令发出几日,反响者不算多,也不算少,几百人而已。
秦无疾对此并不气馁,亲自见了新征来的乡兵,抱起拳,竟深深朝他们鞠了一躬,只说:“多谢诸位乡亲信赖。”
乡兵们面面相觑,头一次见这么大的官,更不敢受这么大的礼,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
“应安现在有多危险,父老乡亲都清楚,这种时候还能挺身而出,秦某只有感激。”秦无疾仍没起身,深深低着头。
“诸位信我,我便竭尽所能,同生死,同进退,叫大家都能活这走出座应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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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一过,天气愈发寒冷,戎索人攻势减退,然而还是时不时要打,打得少了,袭击反倒没了规律,常叫人措手不及。
更何况应安实在缺人。
然而缺人的仗,也有缺人的打法。
秦无疾抓紧时间,带人在城外挖了雪道,把铁蒺藜、绊马绳藏在雪下,又将热水浇在雪里,冻出战马难行的冰面。等冰冻得厚实,再洒上薄薄一层雪,掩盖其上。
莫说战马奔跑,人走上去都要打滑,但凡走个神,屁股能摔个八瓣碎。
只要戎索人兵马倒地,城墙上的弩机便能以一当十,杀人如割麦。
就算侥幸逃生,赶到城墙下,马蹄塌落,盖着薄木板的雪道轰然塌陷,也能连人带马摔个魂飞天外。
戎索人在冰天雪地里吃了两回亏,生出忌惮,这段时日便不再来了。
应安守军出城收割战利品,将戎索人身上保暖的毛裘、马腿裹子统统搜刮过来,又搜出他们怀中的稀罕东西……许多戎索人怀里,都藏着一只小扁罐。
罐子薄薄的,约有两根手指那么厚,有些罐子外壳还雕刻着粗陋的花草野兽,撬开罐子,里是白色发黄的脂膏,闻着有些腥气,又带着些奶甜味。
应安守军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使的,于是统统交到秦无疾手里。
秦无疾看着像是马油膏,又不甚确定,只得带去给吕迟。
吕迟瞧半天,放在手指里搓了搓,又闻了闻:“这是羊油膏。弓手用的,防冻疮。”
“雁门关不也有手药么,只是喜欢用猪油和马油。”吕迟颠颠手里的罐子。“但羊油比马油猪油好使,不仅肥肉能炼油,羊毛里也渗油,那些常年割羊毛的牧人,一双手都比旁人更细嫩些,就是这么个道理。”
吕迟嘶了一声:“我倒是没怎么见过中原人炼羊油……不如交给张老头,让他看看这玩意儿是怎么炼的,兴许能仿出一模一样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