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申终于得了空，也过来凑热闹，来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微微跛着脚，与自己擦身而过。

路申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会儿，冷不丁想起他的名字来：“谢元宝？”

跛脚的身影停住了，年轻人转过头去，黑黝黝一张脸，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宣州人的清秀。

路申惊愕：“真是你！”

路申记得他，纯是因为这小子当初来投边，实在弱得扎眼，又瘦又矮，性情卑怯，藏在人群里像颗麻麻赖赖的小蹦豆。

然而好长一段日子没见，如今再看，谢元宝竟是胖了不少，穿一身素色粗布袍子，挽着袖口，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圆溜溜硬邦邦，看着很有些力气。

谢元宝脸蛋子也鼓起来了，笑时露出一口白牙，乍一看竟挺喜人。

亏得路申还能认出来。

谢元宝也认出了路申，面露惊喜，微微跛着脚往回赶了几步，朝他抱拳行礼：“路队正……不对，校尉！”

谢元宝之前在大沙村叫北蛮子射伤了腿，伤是好了，但腿脚多少留了几分残疾，之后再没上过战场，被时任征马押官的秦无疾带去了马厩当差，也算有个去处。

后来秦无疾转任走了，谢元宝便留在燕水口，继续与牛羊犬马打交道。

路申大感稀奇，上下打量他：“正是打仗的时候，你怎过来应安？”

谢元宝开口说话就显得不一样，底气比从前足了许多：

“前些日子秦郎将来燕水口求医，我听人说应安现在正缺人手，便想着请郎将的调令，改来应安奉职，也算偿还他此前的恩情。”

谢元宝朝他笑：“郎将当时应下了，只是走得急，我跟不上他……等到校尉府换下了户牒，今日才追过来。”

“张先生此前一直留在燕水口行医治病，看我识字，教了我些医术。”

谢元宝憨厚一笑。

“没准是能帮上一些忙！”

“好事！”路申答，“那还叫什么张先生，既然传了道，便该改口叫师父了！”

“我哪儿配得上。”谢元宝接连摆手，满脸赧然，“长了颗笨脑子，先生教十句我能忘九句……医人的本事没学来几分，只会伺候牲口，怎么敢叫一声师父。”

“说起张先生……我刚想去拜见，只是他正忙着，谁都不见。”谢元宝道，“先生还吩咐过了，不让人往吕郎将屋里里进，说是秦郎将正在里头呢。”

谢元宝远远瞧了眼紧闭的房门，口中猜测：“怕是吕郎将身子还弱，听不得人多吵闹……校尉若是来见他的，就此止步吧，过去也是白跑一趟。”

“我也是来见张医官，他既不见人，我就不进去了！”路申往他肩膀上拍了拍，大笑着，同他一道往外走。

“你几时来的？在应安逛过没有？你从前养马，不若领你去马厩瞧瞧！”

谢元宝一听见马厩两个字就高兴，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好！”

朱宣在跟随吕迟之前，也在马厩待过，他是真的待不住，闻不得马粪味，使尽浑身解数攒了军功才终于脱离噩梦。

可谢元宝跟朱宣不同。

大沙村一役，他也算是被战马救过一命，自此之后打心眼里喜欢养牲口，还误打误撞养出了几分天分，受到张医官的亲身教诲。

事到如今，谢元宝算是有自己的奔头了，闻见马粪味儿那叫一个自在。

这小伙子。

身上那股子癫劲儿，竟跟某位姓吕的庸卓勒（牧羊奴）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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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应安战事极其频繁，俘获战马良多，受伤的马匹也多，马厩里混乱得很。

路申与谢元宝过去的时候不巧，正赶上一匹从北蛮子手里俘获的大宛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