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1 / 2)

一心想要置对方与死地的时候, 战士会短暂地脱下人皮,退变为相互撕咬的野兽。

这与寻常交手比试不同。决出生死胜负,往往只需要很短暂的时间。

朱宣急匆匆绕路回来的时候, 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正看见吕迟一骨碌倒下去, 双臂一瘫, 仰天躺在血泊之中。

朱宣吓得脸色煞白, 赶紧冲到他面前来, 翻身下马的时候没站住脚,硬生生往地上滚了一圈,口中凄厉地喊着:“郎将!”

他连滚带爬凑过去,正与吕迟那双碧眼对上视线。

“哭什么丧……”吕迟看他, “我还没咽气呢。”

朱宣听见他说话, 猛地扭头去看阿什特桑固,确认在场三个人里,变成尸体的唯独这北蛮子一人。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吕迟身边,劫后余生般倒抽一口气, 看着差点要哭出来了。

吕迟朝朱宣伸手:“拉我起来。”

朱宣抹了把脸, 赶紧扶着他从血泊中离开, 又搀扶他坐在树下, 留了一路的血脚印。

吕迟靠在树下喘气,左半张脸和脖子几乎叫血浸透了。

朱宣哆哆嗦嗦解下腰间的水囊, 从甲中摸出干净的麻布给他擦脸。

等到擦净了鲜血,朱宣才真正看清吕迟的伤口。其余地方都是小伤, 唯独他左耳情况看上去惨烈极了, 原本圆润的耳廓叫人削下去一大半, 透过鲜血, 甚至能看到其中白色的软骨断面,也就耳垂还算完整,软软的、孤零零地垂在伤口下面。

所幸耳道中只是灌满了血污,没有发现破损,骇人的创口都停在了骨廓上。

朱宣看着都替他疼,撒金创药的时候手一个劲儿哆嗦,叫吕迟骂了好几句。

“到底是老子伤了还是甲片伤了,你给谁撒药呢?”

然而金疮药真正厚厚地埋在伤口上,吕迟反而不出声了。

他嘴唇牢牢抿着,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从朱宣的视角看过去,只看见吕郎将那浓密的眼睫正一个劲儿乱颤,汗水顺着眉骨滴到睫毛上,劈里啪啦往下掉。

朱宣一个劲儿想着如果秦郎将在这里该怎么哄人,把膝盖往吕迟的方向开了开,心一横,低声跟他说:“……要不然掐我腿?”

吕迟汗出如雨,伸手狠狠拧他肉:“别他娘的废话。”

正在朱宣疼得嗷嗷喊的时候,桑林深处传来三声雀鸟鸣叫,三长两短。

吕迟皱着眉头,正疼得厉害,远处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听不真切,只能听到一阵一阵的嗡鸣,朱宣看出他不适,给他转达:“兄弟们都还安全,问咱们这里情况。”

吕迟耳朵包扎好了,金疮药的药性终于占据上风,疼痛缓缓退去,听力渐渐回笼。他扶着树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脖子,将阿施特班固血淋淋的弯刀拎起来,提刀入鞘,系在腰间:“赶紧回北城门。”

朱宣应声,翻身上马,又将吕迟拉到自己身后。他抬起头来,舌头一卷,吹出的口哨声清脆悠长,活似雀鸟啼鸣,三长一短,幽幽响彻这片浸染鲜血的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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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安北城门上的守军,已是强弩之末。

应安身处在最危险的地方,是挡在朔州面前的第一道城池,按照中原人惯常排兵布阵的战法,应安、荣津、益石三县唯一的作用就是拖延戎索人的脚步,直至被彻底打穿,此间军民共赴黄泉。

它们原本都该是拖延敌袭的牺牲品。

若非装备充足,还有个杀气磅礴的吕迟驻扎县城,今日应安守军甚至不会有守住战线的期望……尽管照现在来看,这希望已经变得越来越渺茫。

阿什特秘然前前后后总共射出了二十箭,杀人于两百步开外,甚至力破盾手的防御,重箭所到之处连盾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