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弩机不论大小造价都高昂，射速慢，不便于骑射，只能用于守城，保养修理也麻烦，在河东这破地方几乎推广不开。

拿雁门关做例子，一支万人之众的军队，不论骑兵还是步卒，人人都能背上一把弓、怀里揣十根替换弦，库中兴许还有余弓可供替换。

但军械库中的弩机，最多不超过两千张。

弓与弩的数目，就是有这么大的差距。

对于如今的应安县来说，弩机是弥足珍贵的守城利器。一张强弩，能顶上十个寻常军卒，若有外敌来袭，可为先锋营缓解部分后顾之忧，足以叫吕迟放开手脚出城杀人。

“朔州所产的桑木弓品质出奇的好，比关城的松木弓还要更适手一些。监造局日日造弓，如今已成了条朔州军自力更生的门路。”

秦无疾正事还没说完，意犹未尽地低下头，与吕迟额头抵着额头，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指腹轻轻揉搓吕迟虎口上的刀茧。

两人呼吸近在咫尺。

秦无疾轻描淡写说着令人震惊的话：“……我跟关城谈了半个多月，用七百张桑木弓换了一百五十张小弩，五十蹶张弩，二十张大单木弩，又换得三位江淮弩匠，编入朔州监造局。”

“这么大方。”吕迟都听愣了，“崔闲那守财奴叫雷劈了脑袋？”

秦无疾笑笑，而后继续道：“造成桑木弓的功劳在你，应安县又处在朔云两州的交界，第一批弩机入了库，于情于理都该送来这里。”

吕迟瞧着他：“茅承望也答应了？”

“答应了。”秦无疾颔首，“只是有个条件，伐桑的区域要往北延展三十里，先锋营要优先为伐桑队提供庇佑，若有必要，车队也要把应安当作据点歇脚。”

“这有什么难的，我应下了。”吕迟粲然一笑，“弩呢？”

秦无疾退出些距离，定定看着他：“……你见我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样积极？”

吕迟拿膝盖顶他：“弩呢。”

“在路上，明天到……吕郎将。”秦无疾握住他膝盖，动作有些强硬。“你催得有多紧。”

秦无疾今天一直在盯着他，自从两人见面伊始，眼神几乎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原本不该我来一趟。”秦无疾开口，“等明天弩机入了库，建弩台的法式图交给你，工匠安顿好，我就要回善阳了。”

吕迟闻言沉默半晌，手掌向后，撑着冰凉的木席子，张嘴哦了一声。“知道了。”

秦无疾面无表情，重复他的话：“知道了？”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吕迟举起手，粗糙的指腹往秦无疾脸颊上用力蹭了蹭。

他眉头微微蹙着，像是烦了，语气听上去却又没那么不耐烦。“别跟只没断奶的羊崽子似的……该干嘛干嘛去。”

话是这么说，今天晚上两人还是钻进同个被窝，歇在了一处。

秦无疾抱人抱得很紧，整张脸埋在吕迟颈窝里，像是对他方才的绝情言语十分不满，更像要记住他身上的气味，多留一些在怀里，才好能熬过几个月不再相见。

吕迟叫他箍得睡不着，喘气都喘不利索，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却也没埋怨他黏人。

临近黎明的时候，吕迟睁开眼睛，抬起手摸摸他漆黑的、顺滑的长发。

秦无疾白天说吕迟瘦了，他自己分明也没好到哪儿去，嘴上少血色，两只眼圈青黑，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前挨了顿胖揍。

可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各自拼命呗……不然还能咋办呢？

吕迟漠然想着。

他解决不了分离的痛苦，更知道俩人都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还能做什么呢。

吕迟没有旁人想得那么厚脸皮，到现在也不习惯秦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