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又有兵卒子在院外叫喊:“禀校尉!那戎索奴隶带回来了!正送到医官院去!”
普苏达闻言脸色大变,顾不得吕迟挡路,冲出院子,几乎是将他撞开到一旁,朝来人大喊:“人怎么样!”
兵卒子顿了顿,迟疑地回答出五个字来:“应该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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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提目是在距离东城门外不过一里的窄巷尽头找到的。
想来也是灯下黑,他瑟缩在极昏暗的角落里,太瘦弱了,远远看去只像是一摊碎布,风吹即散,瞧不见骨肉。
万幸茅承望这人很实诚,带出来的兵也做事踏实,真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人。
兵士将人翻过来摊平,只见他掌中掉出一把弯刀,喉咙上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半凝着,将褴褛衣裳浸泡得沉甸甸的。
脖子上这一刀,应当是他自己的手笔。
是他使不惯弯刀,力气也小,于是割得不算太深,过了一夜,竟还有一息尚存。
州府中,何医官忙活一整晚,直到现在脚不沾地,却没想到自己忙成这德行,还得抽空救一个北蛮子。
这人骨瘦如柴,进气不如出气多,又生得一脸苦相,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何必费那心思和药材去救。
昨夜一场大战,还有诸多病患等着医治,何医官蹙起眉头,话语中含着敷衍:“这人,不好医啊。”
普苏达当即双膝跪地,脑袋磕在砖石上,赫然留下一道血印子:“求医官救命!”
“这位是长史留朔州的好汉,许多年忍辱负重,这回更立了大功。”兵卒子在旁边开口劝道。
“医官想想办法。这绿眼奴,也是茅将军亲口说要救的。”
吕迟这时也进门来了,什么话也没说,只将碧绿眼珠一瞪,手上按着刀柄,虎视眈眈盯着何医官岿然不动。
何医官叫他这匪样吓了一跳,将推脱的话悉数咽下去了,只得全力医治,忙活了一整天,用尽好药方才留住耶提目性命。
普苏达一声不吭叫人处理好伤口,之后便盯着耶提目寸步不离。
吕迟也没走,扛着刀、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发呆。
俩人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守了整整一日时间。
待耶提目稳住性命,吕迟寻了只木板车,把昏迷不醒的耶提目往木板车上一摆,说什么也不在医官院待了。
他蛮不讲理地差使普苏达,将这破破烂烂的小奴隶拖回去,放在他与秦无疾的院子里看护。
“这回再看不住人,就是你自己窝囊,怨不上别人。”
吕迟瞥了一眼拖车的普苏达,还是看不惯他这又闷又丧气的模样,于是训斥他:
“有点爷们样儿!”
普苏达将他的情义看在眼中,低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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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他们前些日子一样,秦无疾与吕迟住在正屋,普苏达与耶提目住在西厢,挤在同一个院子里。
只是州府宽敞又亮堂,吃喝不愁,几人也不用再躲躲藏藏。
吕迟换了干干净净的新衣裳,盘膝坐在炕上,朝西厢看了一眼。
“不敢杀别人,倒敢杀自己,杀又杀不成,这叫什么事儿?”
秦无疾知道他在说耶提目,停住执笔的手。
“昨夜死伤太多。”秦无疾道,“这样的场面,初上战场的将士都扛不住,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奴。”
“我看就得吓唬吓唬他。”吕迟看了他一眼,“让他知道今天用了多少好东西在他身上,光是丹药便足够买他十命。他觉得亏心,之后自然就不敢再死。”
吕迟此人就是如此,自己刚强,也不允许旁人退缩,对于寻死觅活的人总是看不惯的。若不是现在看耶提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