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承望叫他骂得莫名其妙,早清楚他是条疯狗,见秦无疾伤重也顾不得计较,当即叫医官过来。
吕迟翻身下马,仗着臂力非凡,将身穿皮甲的秦无疾扛下马背。秦无疾颠簸中牵扯到伤口,反而清醒过来,低低喘着气:“性命又无碍,只是血流得多了些脑子发晕……别乱叫。”
“老子再给你添一拳。”吕迟将人扶坐下,又凶狠道,“你才乱叫。”
秦无疾闻言竟然生出笑意来,伸出手,又去寻他手腕握着,而后轻声问:“你伤了么?”
“小伤。”吕迟脑袋跟他凑在一处,随意应道。
医官匆匆而来,为秦无疾清创。只见他腹上皮甲早被割断了,缝隙间是道手掌长的刀伤,似是自下而上捅了进去,将皮肉割得左右翻开,狰狞无比。
吕迟猜到伤从何来,许是自责了,黑着脸不吱声。
秦无疾看他一眼:“又不伤到要害。”
吕迟声音从牙缝里往外冒:“再遇到那狗可汗,甭管真的假的,老子先往他肚子上捅一刀。”
秦无疾笑了,而后感到金疮药浇下来,登时绷紧了面孔,咬着后槽牙不再说话,汗如倾盆之雨。
茅承望也翻身下马,攥着长枪靠近过来,感慨道:“我在关城便听说你二人情同手足,果真如此。”
他一说这话,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一件事来,对视一眼。
秦无疾挣扎着开口:“从州府往西二十里有座古井,古井再往南三里又个小巷,巷中第三家后院有座地窖,地窖里面藏着朔州谍探唯一的活口,身长六尺,戎索名叫普苏达。”
“随行的应当还有个戎索奴隶,年轻人,大约二十多的年纪,骨瘦如柴,一见便知。此人心地纯善,今夜更有功劳,切不可伤。”
秦无疾将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谁知茅承望闻言眉头却皱起来:“怎么,是个背叛同族的叛徒?”
“是我威逼。”秦无疾打断他,“将军,此人日后还有用处。手下留情。”
吕迟也抬眼,一错不错地盯着茅承望:“他一个奴隶,还是个孤儿,生下来就没得过戎索人的好处,吃喝都是打骂换来的,怎么就算背叛?”
茅承望俯视他棕绿的眼睛,自知他有几分感同身受,也不好就这样驳了功臣的面子,于是答应下来:“行。”
“派人去找。”茅承望叫来副官,又叮嘱道,“不可动刀枪。”
吕迟这才不瞪他了,收回眼神,浓浓的睫毛在眼皮上低坠着。
“多谢。”秦无疾低声道。
“窖里若还有个娑纥人捆着,就断了他的绳索,叫他自己滚蛋去吧。”吕迟随口补充。
【作者有话说】
茅承望:俩小孩,挺好。
90 坦言
◎我放走了……放走了……◎
偌大朔州城喧哗了整整一夜, 直到旭日东升,天色既明。
然而关兵并没有在地窖中找到普苏达与耶提目的踪迹,连吕迟顺口提起的荧拙也不在。
捆人的绳索萎靡于地, 狭小的地窖空空如也, 关兵搜寻无果, 只能两手空空回州府复命。
日出时分, 茅承望看秦无疾伤重, 便先将这两人安顿到了州府:“多日劳顿, 不必再这儿扛着,回去养伤。”
两人领命修养,暂时得了空,一边休息一边等待着外面寻人的消息。
沐浴过后, 难得有片刻安宁。
秦无疾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叫吕迟将半身衣裳脱了,借天光处理着他身上无数细小的刀伤、箭伤、擦伤、撞伤……没一处可称严重的,只是伤得花样百出,异彩纷呈。
对于军中人来说, 实则是不错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