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浮现出大胜之后的笑意来。

“关军戍守河东，多年都没能找到机会夺回朔州！崔长史派我来驰援，我出关不出十日，便以数千兵马拿下这份夺城之功，想来是托你的福！好大的一份人情，多谢！”

秦无疾顿了顿，似乎惊异于他的坦率。

“该谢将军今夜偷袭南城以大火，给我围攻州府的时机。”秦无疾道，“若今夜戎索主力没有远离州府，此计亦不成。”

“要说这件事……”

茅承望跨坐在马背上，直言道：

“我之前并无头绪。在雁门关防御惯了，从前也没打过这样偷袭的仗。只是手下有一参军，精通兵法，说朔州被锁得如铁桶一般，你们困居其中耳目不灵，该有这么一场火，叫高墙内外通通消息。”

茅承望越说越感慨：“我看你与他倒是有些聊头，待忙过了今夜，我与你二人引荐！”

吕迟自然知道那所谓“精通兵法的参军”便是曾经的贼首方贫，也清楚他与秦无疾之间的恩怨。吕迟余光瞟了秦无疾一眼，本以为他会拒绝，却听他说：“再好不过。”

茅承望并未察觉有何不妥，想来对这场大胜着实感慨，还在念叨着，不停追问：“也是神了……全城奴隶揭竿而起并非易事，听说朔州城中谍探尽灭，就凭你二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秦无疾低声道：“人性如此。从苟且偷生到殊死一搏，不过唇亡齿寒四个字而已。”

茅承望坦率道：“我可不像你们读书人，脑子没那么好使的，可是听不大懂，不如说细致一些。”

“我与他们说的也简单，戎索大可汗如今就在他们眼皮之下，大齐的兵马很快就要打到朔州，都督爱民，戎索人现在不杀奴隶，是想以全城奴隶性命相威胁，逼迫大齐退兵。可若中原执意攻打朔州，戎索为了威慑朝廷，朔州城内的中原人必得死无全尸，不仅我与吕迟都会死，他们都会死，城池之内，无一例外。”

“还有那阿什特秘然，听说前一阵子在蔚州，一怒之下竟然屠尽了中原人数个村落。”秦无疾声音断断续续，“戎索人屠族是常事，开了杀戒还有什么顾忌？消息已经传到这里来了，敢问何人不怕？”

“如果说数年之前北周朝廷愚蠢，残害忠良，中原遗民怒其不争，还对戎索接管朔州有所期望，那这些年过去，他们总该明白过来，从草原来的帝王将相，是绝不将中原人当作人来看待的……事到如今……只有助关军一臂之力……才有活路……”

吕迟听他声音不对，猛地回了个头，却见他方才还好好的，几句话的功夫已然是满头大汗，面色惨白如雪，声音愈来愈低。

秦无疾眼神发散，身体左右一晃，险些从马上跌落下去。

吕迟拧着身子，一把揽住他的腰，赫然摸到满手温热鲜血，再低头一看，隔在两人之间的皮甲竟然已经叫血浸得湿透了。

“狗东西！”吕迟头皮一紧，便是勃然大怒，“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他有气往茅承望身上撒，横眉倒竖，虎牙都呲出来了：“没见这儿伤着人么！就知道问问问问个娘屁！医官呢！医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