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途中,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参军对茅承望谏言。
参军生得又高又瘦,佝偻着脊梁,眉目阴郁,满面病容,合拢的双手之下,隐隐可见手腕与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鞭疤。
茅承望尤善纳谏,品阶比这参军高出数倍,却并不轻视于他。
他认认真真听完参军的一番话,当即领兵改道开拔,阻断消息,围攻善阳城。
而事态果然如同这参军所言。
茅承望清早卯时接管善阳城,又听从那参军地建议,片刻不做停留,一夹马肚子,直逼马邑。
待到兵临城下,他以屠城相胁扰乱军心,马邑城中守军被逼得慌不择路,他看准机会大破第二城,一路狂奔猛进,竟早于计划三日便直抵朔州城下。
朔州城消息很快,四千骑兵已然列阵南城,迎击茅承望的六千雁门关铁骑。
茅承望此行将“迅疾”发挥到了极致。
他与参军一道算了日子,就算阿什特王想要回城援助,少说还要被早早等在大后方的陈宗石、张善屏好好拖上三五日。
时间还算充裕,够他们在朔州施展拳脚。
如今雁门关军与戎索蛮军的主力都不在此地,谁也占不上什么兵力便宜……然而对于攻城一方而言,人数均等便是劣势。
茅承望没什么杀穿敌阵、渴饮敌血的大煞气,却也不惧草原王师铁蹄的剽悍杀意,心态稳健到几乎迟钝,犹如一颗没什么七情六欲的木头桩子。
面对最精锐的阿什昆守军,他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莽进,不畏战,将六千兵马分为前后两轮,依次上到阵前。
箭阵刀枪,轮转犹如车轮。
他这人想得开,性情稳定,带着一群没怎么配合过的关军和府兵,硬是跟阿什昆部打了个五五开,两日后退守城墙三里之外,伤亡竟不到百人。
这消息传进州府,便成了阿什昆部击退敌军数里,中原兵马不得寸进。
秦无疾与吕迟都是沙场上滚过的人,见戎索人连俘虏都带不回来,便知道这消息有多少水分,竭力安抚住城中奴隶的情绪,告诫他们按捺不动,等待时机。
而这时机……竟很快送到了秦无疾等人面前。
茅承望战法稳健,跟荣子盛是两个极端,很少打奇兵偷袭的仗,却不知怎么改了性情,突然选择在一个极其闷热的夜晚夜袭南楼。
箭火如流星,一时耀目,将半边天空烧得通红!
衣颉可汗之前就叮嘱守军,谨防敌军夜袭击。垓楚等将领原本就在城南安营扎寨,枕戈待旦,听到警报的角声纷纷提刀带弓冲出营帐,大量兵马携着火把朝城南汇聚而去。
城南强烈的火光汇聚成一道圆弧,将州城中的夜色衬得更深。
而让所有戎索人、甚至衣颉可汗本人都不曾想到的是……
就在这一夜。
朔州城中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奴隶大暴动。
无数中原奴隶突然暴起,他们撕开任人宰割的麻木皮囊,露出伤痕累累的暴怒的面孔,将手中的锄头、草镰、绳索对准奴隶主的脖颈。
几乎是同一时间,数以百计的戎索牧主听到烧杀之声,从睡梦中惊醒,直直迎向奴隶们充满愤懑与杀意的狰狞的面孔。
“反了你们!反了你们!”奴隶主高声叱责,有人从枕下、从腰间抽出长鞭和铁尺,高高扬起的手臂却被几个奴隶一齐拦在了半空。
他们枯瘦有力的手猛扑过来,像铁索似的,捆住曾高高在上的“主人”的臂膀。
他们用发钝的刀、带着红锈的弯镰,硬生生磨断“主人”的喉咙。
他们抢夺弯刀和长袍,在黑夜中把戎索带着血的衣裳披上自己的肩膀,遮住凸出的肋骨,而后在手腕系上褴褛的麻布当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