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提目犹豫开口：“贺鲁部从前在草原上的时候，也在羊群里养了昧勒……只是活下来很少。”

吕迟咧嘴笑了：“谁叫我招老天爷喜欢。”

耶提目看他笑，跟着他隐隐有了笑意：“我小时候也在草原上放羊……也是庸卓勒，还认识了一个昧勒。他没有你厉害，很胆小，但心很善。”

吕迟问得直白：“死了？”

“嗯。”耶提目点点头，手臂抬起来，往面前轻轻比划，小声回答，“大概在这么高的时候。”

吕迟也点点头：“活得挺长嘞。长这么高都难得。”

耶提目不知怎么被他触动了，腼腆地朝他笑了笑。

刚才吕迟说自己招老天爷喜欢，耶提目不好意思说，其实他偶尔也觉得，自己算是得到了长生天眷顾。

他度日虽艰难，但也能好好活到现在，更遇到一些待他和善的好人。

……只是他自己不太好，通常没有办法将他们留住。

纯血的戎索奴隶时常食不果腹，却很少挨打。主人家的戾气，大都选择撒在中原奴隶的身上。

耶提目这次会遭到如此严厉的鞭笞，并不是为自己，也是因为他替人藏了食物。

前段时间，朔州杀了许多中原探子，到今天都风声鹤唳，中原奴隶只是在街上走着，便有可能受到骑兵的欺凌虐待。

他们挨了打，伤未痊愈，做工就慢，惹了主子不高兴，只能继续忍饥挨饿。

青年人还好，年少的奴隶却撑不下去。

耶提目偷偷省下了一些食物，藏在水缸后面，原本是想找机会给熬不下去的奴隶吃上几口充饥，结果不出几日便遭到了其他奴隶告发。

并不是所有戎索奴隶都像耶提目一样对中原人友善。人就是如此，便是要当牛做马，也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在他们眼中，中原人着实是最低贱的那一类。

于是告密的奴隶得了粮食，耶提目白挨一顿打，而饥肠辘辘的中原奴隶依旧挨着饿。

“我没什么用。”耶提目搓了搓衣裳，自己都觉得丢人，“总是做不成事。这回闯了祸，主家怕是要盯紧我。我就想着，今天来最后一趟……”

耶提目低声道。

“之后就不过来了，省得给你们惹麻烦。”

普苏达沉默良久后问他：“是谁告密？又是亥咄？”

耶提目没说话。

普苏达语气森然：“我该在离开之前先杀了他。”

“不用惦记这些。”耶提目连连摇头。“你养伤。”

“你犯错挨了打，却没有被关起来？”秦无疾静静听了良久，突然开口问他，“还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耶提目最怕被他们怀疑，结结巴巴地全盘托出。

“奴隶们的屋子都不上锁。朔州这地方……逃出去了也没饭吃。只有一间柴房，是专门关人用的。戎索奴隶关的少，只是中原人经常被关进去，一关就是好几天。他们……”耶提目有些紧张，声音放得更低。

“他们在墙角挖了个洞，平常用稻草和土袋挡着，能通到房子外面……出了柴房，贴着墙走，能一直绕到后院。那儿有个废弃的狗洞，能钻人出来。”

“既然逃出去也没饭吃，何必挖洞？”秦无疾有些疑惑，蹙起眉头，“中原奴隶同你讲的？”

“是……”耶提目连连点头，老实回答，“洞，是近些日子才挖的。”

“近些日子是多近？”

耶提目想得有些吃力，只说：“……没有开始搜捕探子的时候。”

秦无疾心中有了猜测：“他们可是说起过雁门关接回八千遗民的事？”

耶提目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秦无疾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