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纥商人从头到尾不必亲眼见过秘讯，只是随手运送，不知晓内容，两方都安心。

什么货物？

活蛇。

普苏达对面前的秦无疾解释起来：“戎索人虽是从草原上来的，却格外喜欢杀蛇制皮革，兴许是有什么教派上的典故……蛇皮在他们看来是顶好的东西。”

“朔州云州地方偏僻，蛇却不少，有山蛇也有沙蛇，尤以玄底黄花的大蟒为贵。但荒郊野岭捕蛇，什么情形都有可能遇上，指不定就碰上野鸡脖子，恐怕蛇抓不到，便先丢了性命。”

“所以他们戎索人自己不去捕蛇，反叫中原人去满山去刨沙子。每年死在蛇毒上的中原人不在少数……野鸡脖子尤其咬得狠，半个时辰的功夫，身上一烂一大片，浑身都是青的，救不回来。”

普苏达语调很平静，愚钝的面孔也很平静。

吕迟侧躺在草席子上，手肘撑着脑袋听普苏达说话，此时突然抬头看了看身边端坐的秦无疾，于是瞧见了他绷紧的、低垂的嘴角。

圣人脾气。吕迟心中暗道。

普苏达很快继续说起来，他屈指往瓷碗底上敲了敲。

“与蛇接触得多了，我们便以蛇腹藏书，来回传递消息。蛇牙嚼不得东西，捕猎向来是囫囵吞枣，肚子里鼓鼓囊囊的，不是蛇蛋就是沙鼠，就算被人瞧见了也不会起疑。”

普苏达往屋里看了一眼。

一行人趁夜色往西处搬了七八里地，捡着多年荒废的宅院躲藏，地方也更大了些。

他们将荧拙塞在无窗的柴房里单独锁起来，唯一的出口通往正堂，抬眼就能望见，一则不怕他乱跑，二则在外面说话更方便。

“原先荧拙就是靠这营生发的家，四处倒卖丝绸、酒曲和活蛇。”普苏达道，“城里还有三四个娑纥商人做此般营生，你说这段时日中原跟朔州联系不断……怕是那几个人跟他一样，如今也没对中原存几分忠心。”

秦无疾颔首：“都有哪些人，一个个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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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深夜。

身穿纯白长袍的娑纥商人吃醉了酒，手臂里搂着身穿枣红半臂的妓子，跌跌撞撞进了院门。

四下无人，月光堂皇。

两人用戎索语絮絮说着醉话，低笑着拉扯起来，双双跌坐在石凳上。

月光照不见的屋脚回廊，距离院中的石凳大约有六七丈距离，听不清男女耳鬓厮磨的呢喃，只有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发出轻缓的呼吸。

秦无疾皱起眉头，往吕迟后领子上拽了一把，将他兜帽轻轻扯起，低声道：“回神。”

吕迟身后的辫子垂落，眨眨眼睛，将视线从叠叠人影身上撕下来，轻轻“唔”了一声当作回应。

秦无疾暗自庆幸今夜自己坚持跟他过来，否则就凭吕迟这半大小子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指不定要在这儿偷看多久。怕是耽误正事。

吕迟仗着自己眼神好，不满地压低声音反驳道：“你耳朵不也红了？装什么？”

秦无疾板起脸来不理他，绕过前堂寻到库房。

商队的守备不像军队森严，门口两个娑纥侍卫瞧着功夫稀松，浸透了蒙汗药的巾子一捂便耷拉下脑袋，起码能睡上一炷香时间。

吕迟将人拖到墙角下瘫坐着，秦无疾跪在门前，从怀里掏出一只细铜丝来，轻轻撬开了门锁。

往前数几年，若哪个能掐会算的方士跟相国公子说，他未来有一天会在朗朗月色之下，做这等溜门撬锁的贼事，秦无疾怕是打死都不会信。

……只能说世事无常。

门锁“咔嚓”一声脱开。秦无疾无声息地闪身入内，给身后的吕迟留了道门缝。

库房中昏暗至极。

秦无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