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九江覆手而立，开口道：“吕帅官居八品，并无别奏配额，此番私领校尉别奏为己用，不拿出个解释？”

“解释个屁解释。”吕迟挣开秦无疾的手。“跟你解释得着么？”

吕迟冷笑:“现在大嘴一张说这话……你当旅帅那会儿，没少跟王祁阳的别奏狩猎喝酒，转眼就他娘的忘光了？不过当个隘口主官，高出一级而已，就在这儿眼不是眼腚不是腚，你跟谁摆谱呢？”

吕迟这番话说得中气十足，卢九江气势反而被他压得矮了一分。

卢九江袭勋出身，早前做旅帅时就压不过他，如今升了校尉竟还是管不住他，于是恼羞成怒：“吕迟！”

“我看在往常情分，已对你忍让，如今竟敢当面顶撞主官，仗着大都督回护便无法无天了！”

吕迟打一开始便瞧不上卢九江，后来他入主校尉府，二话不说从吕迟身边带走了秦无疾，吕迟对他更没有好脸色，更厌恶旁人说自己倚仗关朔，新仇旧恨搁在一块儿，当即压不住火了！

然而他正欲起身，面前一黑，直对上秦无疾的背影。

“校尉息怒。”

秦无疾挡在吕迟面前，语气尤为沉静，此时站出来，如同在沸汤中浇了一瓢冰水。

“无疾久居中原，未见外地，出关乃主动所求，与吕帅无关。”秦无疾垂着眼睛，叫人读不出所想，“若违军法，请校尉赐罚。”

天知道，半年之前，卢九江正是听说秦无疾在吕迟身边十分温顺，这才打定了主意把他放在自己身边。

原以为他是个好拿捏的人，却没想到在自己这儿防得滴水不漏，更是条养不熟的狗，这半年时间，半分感恩之心都没养出来！

卢九江连连道：“好、好、好！你既求罚，那就罚！”

“下去领十杖！跟路申一起打！你吕迟好本事，教出来的兵各个脾气比天大，我是管不得了，且按军规行事！”

卢九江说罢拂袖，大步离开草药庐，活像是被吕迟给气走的。

吕迟这辈子就见不惯小肚鸡肠的人，嗤了一声：“看看他那样儿！真他娘的……”

张医官打断他：“你少说两句！”

两位侍从官从门外来，要请秦无疾出去。

他们与秦无疾并无仇怨，平常相处不错，故而模样看上去有些为难。

“还真打？真是卢九江养的好狗……”吕迟不知几人交情，见他们靠近秦无疾，抬起长腿，一人赏了他们一脚。

“我看看谁敢动他！”

“吕迟。”秦无疾皱起眉头，侧过头看他，语气很重，“行了！”

吕迟全没想到他不领情，更没想到他胆敢用这么个不耐烦的语气同自己说话，顿了顿，一时没出声。

直到秦无疾随侍从官大步走出房门，他才愣愣扭头看着张医官，难以置信道：“你听他刚才说什么了？我保着他呢。”

“你先听听你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张医官忙得抬不起头，语气恨铁不成钢，“你跟卢九江较什么劲。”

吕迟总觉得自己没错，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没错：“你难道瞧得惯他？我真是忍不得了，你看他那德行！”

张医官叫他气得折寿，银针扎在阿什特歇历的身上都像解恨似的。歇历小王正昏厥着都叫他扎得一哆嗦，像条搁浅的小鱼儿。

“官高一级大过天。你是撒了气，却连累人家秦小子挨棍棒，这就随你心意了？当兵最要紧的是什么？是守规矩。”

“臭老头，战场都没上过你懂个屁。”吕迟往阿什特歇历炕沿一拍，手臂上的伤口直呲血，“当兵最要紧的是杀人、是他娘的立军功！”

张医官叫他嚷嚷的脑瓜子疼：“我早晚有一天叫你这蠢货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