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律例,现任官私相授受可是大罪,问要不要把三太太请回府,现如今人情繁复,能有个人帮着料理也是好的。
这话显然是说到元暮江心坎上了,早在况遗怜离开那天,他就在心里默默发愿,将来他一定会风风光光再把人抬回元家。
只不过,未见得况遗怜肯点头罢?
她这几年在外头不说别的,至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没有大家族那一套礼法规矩,更少了婆媳妯娌之间推诿扯皮,家中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说了算,没有人能够要求她、掣肘她,她也不必在一方小天地里苦苦经营。
回来元家,不就等于再一次画地为牢么?
这不是元暮江想看到的,他自己也是深受族规家法束缚的人,他不想让况遗怜再度饱尝这种似曾相识的痛苦。
在他看来,况遗怜就该是随心所欲的。不管他们之间最后如何,哪怕最后,她真的成了他的妻,他也不会逼迫她将世俗镣铐戴在身上。不然,他跟他那位吃人不吐骨头的父亲,又有什么区别呢?
尽管许多时候,他都希望况遗怜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陪着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红袖添香的快活。然而,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永远发自内心地爱她,尽量不那么自私,尽量虚怀若谷一些。
虽不打算去文绣街接人,但元暮江还是坦然地向老太太提起了况遗怜。
“今儿早上,大娘娘特赏了孙儿几间房,就在熏风门外。孙儿想着,老太太正是享福的年纪,就不便替孙儿操持乔迁事宜,孙儿只好另请高明了。”
他说得含蓄,但老太太人精似的,不至于听不懂。所谓“另请高明”,不就是指的况遗怜吗?
老太太看着魁梧健硕的小孙子,心里说不出是个甚样的感受。元暮江黑了,也瘦了,眼神也坚毅许多,再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侮的毛头小子了。
身为尊长,孙辈里出了个成器的,老太太没法不高兴。可与此同时,她又不自觉地就会想起流落在外的况遗怜,是她将一个混球带到了如今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高位,她一定很得意罢?一个女人,恬不知耻地瓜葛着两代人,陪了老子陪儿子,也不嫌恶心。
这样想着,老太太已忍不住要对元暮江露出嫌恶:“随你们的便吧。今时今日,我再说个什么,你也不会听,也不会迷途知返……我还说什么呢?不过随你们闹去……”
官做久了,元暮江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他明知老太太不看好他和况遗怜,也没有过多表现,只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鼻翼,表示轻蔑和不赞同。
祖孙俩沉默着又坐了半盏茶,元暮江借口还有公务,就要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