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怜想想也是,守礼不守礼,不过做给人看罢了。她一个寡妇,往后的日子当然只图顺心畅意,要那么多的虚名作什么。
牵了一路的手,到一处开阔的凉亭才放开。遗怜先进去,倚着阑干坐下,霍引渔只在不远处站着,手里一直攥着刚刚牵手用的帕子。
那是遗怜贴身用的。因而她便如此向他讨要:“还给我吧。”
霍引渔愣了会儿,才想起物归原主。况遗怜今天一定是着意上过妆的,平日见她,总有些冷淡。脸上虽对你笑,无端却让人觉得隔了一层,说不上话。今天出来这么久,她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反而带来一种别致的柔和、安宁。
霍引渔一眼不错看了许久,他心里明白,一直以来,他都挂念着这个人。第一回见面是在元家,她横眉怒目骂了他一顿。他既害怕她是个急性子,娶回家以后不懂得忍气吞声,会闹得家宅不宁。又禁不住一遍遍回想,同一个炮仗脾气的妻子朝夕相对,那该是怎样一种生活?
会不会更有朝气?吵架的时候,况遗怜一定骂他骂得狗血喷头。他那个好事的母亲,也一定会吃媳妇的亏,况遗怜不会像晏乡宁那样对婆婆百依百顺,这是必然的。
光是这样想着,已然看到了一个鸡飞狗跳的世界。可不知怎么,霍引渔竟还隐隐抱有期待。或许,以往那种死气沉沉的日子,他也已经过够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妻子可以少一些不必要的贤惠,能说上两句知冷知热的话,就很了不起了。
“你看够了没有?”遗怜感到不自在,微微偏了偏头。
雨又下大了,凉亭边有一个很小的池塘,一尾又一尾的鲤鱼跃出水面,鱼跃龙门,是老一辈人嘴里的吉庆景象。
霍引渔站得有点靠外,衣袖湿了一半,他浑自不觉,只顾着微笑,一脸的温柔。
“况娘子,我发现我想错了。其实,你还是不笑的时候,更好看。”
遗怜顾左右而言他:“你衣裳湿了。”
霍引渔依旧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他还是痴痴看着满天风雨下西楼。衣着打扮返璞归真的他,看起来要比平常消瘦,身如立柳,色若清秋,俊雅之余又不乏磊落气概。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声叹息传来。
“如果我说,我想跟你成亲呢?”说完,霍引渔很快又反悔,“你一定不会答应这种冒失的请求,你一向都是个谨慎的人。受骗上当大概是你最不会做的事了。”
遗怜抬头看他,脸上依旧一丝笑容也没有,语气却十分郑重:“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呢?我再怎样谨慎,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趋利避害,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做到极致的。”
白雨如珠,也有一些飘到霍引渔脸上,他抬手去擦,不觉间流下泪来。
“况遗怜,我……”
一语未了,他已彻底红了眼眶。
或许,他这个贵公子的生活,也并不像外人想象中那般轻松惬意吧。
遗怜并没有开口问他具体什么事难过,她知道,哪怕她问了,他也一定不会说。一个人的过往,说是说不清楚的,互揭伤疤是最无意义的举动。
她只是慷慨起身,缓缓走到霍引渔的身前,轻轻摇了摇他的臂弯,说:“择个吉期,咱们两家把亲事定了吧。我还是要明媒正娶,要风光大嫁,至于令堂大人那儿,你自己去想办法。我帮不了你。”
霍引渔点点头,正式握起遗怜的手。没有动听的誓言,亦或唯美的情话,十字相交的两只手,也是略碰碰就放开。
然而,他们还是就这样做了事关终身的抉择。
雨渐渐止住,徒留一地的潮湿。回去的时候,霍引渔就没有让遗怜自己走,他一路抱她到上车的地方。
临别之际,他还不知从哪折了几株野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