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翊脸上的泪水原是做戏用的,三分真七分假,直到看见老祖母颤巍巍的身影,才不由分说扑到平恩长公主怀里,大哭道:“祖母!”
平恩长公主的来历,自然不简单。她是太宗朝嫡出的公主,一辈子没有招婿,庆阳郡主是她想方设法,跟名满天下的探花郎,借种生下的女儿。王姬帝女未婚先孕,这在当时完全就是一桩无法掩盖的惊天丑闻,御史言官参奏最厉害的时候,就连皇室都容不下平恩长公主母女。
后来还是庆阳郡主长大了些,跟当时的宣平侯世子议定婚事,靠着宣平侯南征北战留下来的赫赫威名,以及真宗皇帝对姑母的孝顺护短,才让公主府的荣耀,一直延续到今天。
私下里,平恩长公主对女子出嫁那一套是很嗤之以鼻的。当年庆阳郡主议亲,若不是她自己中意,平恩长公主就打算来个故技重施,让女儿继续借种。现如今轮到贺翊了,唯一的孙辈,孙辈里唯一的女孩儿,更不要指望她稀里糊涂就会把孙女嫁给那样的小混账。
冯家说起来是新贵,在平恩长公主眼里却跟贩夫走卒没有多大区别。要不是韦月娥这个老妖婆还在,寻常在宴会上见了冯孟淮及其夫人之流,平恩长公主都是一行吐口水,一行往外走,因为嫌脏。
哦,忘记提了,韦月娥就是当今太后娘娘的闺名。论起来,她还是平恩长公主的侄媳妇,只不过这姑侄俩脾性不和,已多年未打照面。在官家登基那年的皇族内宴上碰见过一回,两个老太太都是装不认识,一句话不说的。
贺小郡主常进内廷,回家总当着老祖母面儿提起太后娘娘对她有多疼爱,多数时候平恩长公主都不搭话。只有一回,贺翊说得实在太过绘声绘色,惹得老太太吃味儿,当即放出话来,说:“韦月娥这个坏婆娘,囡囡不许跟她好!”
有这样的前情在,平恩长公主对此次赐婚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了。所以,不管贺翊再怎样胡闹,要死要活也好,杀人放火也罢,平恩长公主作为祖母,都会坚定地站在自家孙女这边,倾举家之力对抗皇权。
贺翊瘦小一张脸上全是泪水,隔辈亲哪看得此等惨状。平恩长公主将贺小郡主紧紧揽在怀里,眼中杀机四伏,话语里则满含关切:“阿翊乖,不哭不哭。祖母午后就往宫里递折子,明儿我进宫去问问杨仙芝,我赵有金的孙女儿,也是她们想摆布就摆布的吗!”
这句杨仙芝,指的就是做主赐婚的杨太妃。
这几日公主府一直来客,虽说主要都是冯家那个死缠烂打的亲家母以及她的狐朋狗友,然而庆阳郡主到女儿房里的时间,还是晚了些。
她一进门就看见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抱着纵情任性的小女儿,正在口无遮拦地骂现如今世上最尊贵的两个女人韦太后和杨太妃。
庆阳郡主的性子,既有她母亲烈性张扬的一面,也有她那个便宜老爹中正平和的影子。冯家这门亲,她再怎么不满意,也不会宣之于口,反而走上前去,把一老一小拉开,说:“官人已经去想办法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安分点,别再给我添乱。”
说着,又把贺翊手里攥着的白绫夺过来,扔到地上,正色道:“阿翊,你太胡闹了!自己的身子不当一回事,连你祖母也不知道心疼吗?六十好几的人了,听说你在房里悬梁自尽,慌得半路上绣鞋掉进水池里!枉自我这些年悉心教导,底下人一口一个贺小郡主捧着,你就是这样孝亲敬上的?”
庆阳郡主在外头交际,总是笑眯眯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在家里,还是威重的时候多。主要他们家也就她还靠谱一点,再不威严持重点,日子没法过了。
贺翊在她祖母面前没个正形,母亲一到,还是乖乖从平恩长公主怀里爬出来,撅撅嘴,站到一旁听候发落去了。
平恩长公主带头说了许多不恭敬的话,在威严的庆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