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去,想再分说些道理。却发现,元暮江又在用那种极其脆弱又极其仰赖的目光看她。
佛堂因此静了很久。久到元暮江伏在蒲团上,弓背微颤,富贵等闲。
只是皎如玉树的少年人啊,今夜月华高照,你却因何事伤怀,要在此处饮泣呢?
况遗怜并没有追问,回过头来不看元暮江,她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她说:“你原是为我好,恕我事先并不知道,事后,其实也不太想知道。”
元暮江朗声答:“烟月虽不知,夜阑还独照。我心如此,而已……”
这话,说得很轻率,还有一些夸大其词。可遗怜并没有出言嗔怪,她也年少轻狂过,也曾当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夸下海口,所以很能体会元暮江的心绪。这种近似于盟誓的话,说出来除了逞一时之快,根本毫无用处。最后,她也只能悠悠叹出一口气,用长辈的口吻,想出办法来了结此事。
“我不知你,你想做甚么,我也懒得管。只有一条,我屋里的人,凭他是谁,都不许糟蹋钱。你要逞英雄,充大方,想替你父母还公中的债,烦请在读书考举上多用些功,博了功名,领了俸禄,再来提还钱的事儿。打肿脸充胖子是最愚蠢的下下策!以后,二房若再问咱们讨债,你也不用管,我亲自去回。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说完这些,遗怜就闭上眼睛,继续拨弄起念珠。霍引渔说的没错,这种佛家宝物的确很衬她,旁人所谓翠华一去寂无踪,在她身上更常见的,反而是闲愁俗欲抛掷久的超然。真的很清心寡欲,很女菩萨。
况遗怜的美貌,历来不靠长相。她更受人称道的,反而是那一股四海八荒任我闲闲荡去的漠然之气。说是个冷美人吧,也不尽然,毕竟她也有哭有笑。但就是不好亲近,看谁都一脸的不耐烦,好像跟全天下的人都有仇似的。
元暮江心里清楚,他并不讨人喜欢,况遗怜心里,大概已经烦透他了。可他那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要往她身上看。看了又看,挪不开眼。
况遗怜当然也知道继子在看她。这种事,并不需要过多的交代。
元暮江是不知收敛的,如果遗怜不管他,他就一直盯着。一直要到况遗怜回过头来瞪他,他才会重新俯下身去,装作在拜佛。
混蛋!大混蛋!元暮江这个兔崽子,他到底知不知道为人继子的本分啊!况遗怜气得站了起来,走到元暮江面前,结结实实踹了他一脚。
元暮江一动不动。一直等遗怜掀帘子走了,他才往香炉里多供了一柱香。这权当是,他在告慰曾玉贞的在天之灵罢。
二房派来要头冠的那个小丫头无功而返,才刚回蔷薇苑,李佩英就摔了一套珐琅茶具在她身上。
小丫头吓得往地上跪,大哭道:“二太太饶我!二太太饶我!”
李佩英怒道:“百事不成的糊涂东西!你自己说,怎么回事!”
小丫头越哭越厉害,胜在口齿还算伶俐。
“我去那房里取东西,一开始找秋白姐姐,她拿不定主意,又去问三太太,谁知三太太也说不知道。我就说,那请了五少爷来,一问便知。没多一会儿,五少爷到了,三太太召他进里屋说话,姐妹们都在外间服侍。再出来,三太太就变了脸,说要重新找人造册,先头三太太留下的东西,都得清点一遍。我不敢耽搁太太交办的差事,就问三太太,甚个时候方便,到时我再来取花冠。三太太一听这话,反动了气,只叫桃酥、蕙香那几个小丫头子撵我走,我不肯,她们就一个劲儿地推我。太太若不信,只看我手臂上的淤青…… ”
说着,她还不忘挽起半截袖管给李佩英瞧,露出被人揪掐产生的淤青,还有将才滚烫茶水炮烙出的红痕。
李佩英气得嘴都歪了,当即放出话来,骂况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