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4)

在明媒正娶的姻缘里,后宅妇人尚且要忍气吞声,更何况身处这样一场不可告人的情事?避而不见,是况遗怜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应对之法。她不能让这件事泄露,因而明面上不能拿元暮江怎样。她只能一步步往后退,让彼此界限分明,让她自己宝相庄严,让那个人知难而退。

好在事情才刚起了个头,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继母称病不出,刻意躲着自己,元暮江去上房吃几次闭门羹,自然也就明白了。遗怜的态度是那样冷淡,下人们也不遑多让。有好几次,明明继母就在屋内,跟丫头们有说有笑,秋白出来传话,却只口气生硬叫五少爷走。还想再问,秋白就急不可耐地摔了门帘,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元暮江知道,继母不欢迎他,也不想见他。他只有离她远远的,才叫懂事,才叫孝顺。

为此,忍耐了许多日子,一口气梗着,没日没夜地读书。初十那天,终于把秦师父盼回来了,事情一多,元暮江忙得晕头转向,反而没时间去想继母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偶尔夜深了,还是忍不住会浮想联翩,但不会总往上房跑。忙里偷闲,开始学作画,技艺本就不精,记忆更是模糊。眉毛眼睛都不敢画,万一被人看了去,不好。一件凤袍霞披鸳鸯袄虽画得不伦不类,可隐约却能瞧出,正是遗怜首次大婚时穿的那一件。

不知不觉间,元暮江似是入了魔,得空了就画画,画中人没有脸,只有一件大红衣裳。蕉叶在一旁研磨,看着五少爷神神叨叨的模样,大为不解。这怕是得了疯病?蕉叶思前想后,还是把五少爷的症状上报给三太太知道,只说元暮江中了邪,需得设道场做法事才能好。

元暮江的画技很糟糕,正因如此,他的画反而显得特别高深莫测。丫头们一卷卷打开,又合上,嬉皮笑脸的,都在寒碜元暮江狗画桃胡,不成体统。

只有遗怜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关窍。

因为婚事仓促,她成亲时穿的那件嫁衣是从衣料铺子现买的,袖口原先绣着凤图云纹,太过喧宾夺主,奶娘图好看,改绣了如意山茶。这些细枝末节,一向少有人知,偏偏被元暮江注意到了。他还堂而皇之地画出来,恨不得满大街嚷嚷,他对自己的继母观察入微。

遗怜又很生气。从她嫁进元家,仿佛就有生不完的气。又命蕉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如数收缴,理由是玩物丧志,从今以后,都不许五少爷再碰这些有的没的。

三太太有吩咐,底下人不敢过分延挨,动作麻利地把五少爷的画塞进一口红木大箱里,抬进库房,一辈子不许见天日。

元暮江亲眼看着自己多日来的心血付之东流,却一点也不生气。他想,况遗怜尽管把这些死物披枷带锁,最好是能把他那一颗鲜活滚烫的心一并羁押,那样,或许他也就好了,他也能像个正人君子一样了。

然而还没完,正月稀里糊涂过完了,二月一到,又生事端。

花朝节那天,霍家又派人来,送春饼,顺便接元家的太太们去冯家推牌九、打马吊。都是霍引渔搞的花头,他想再见遗怜一面,他们的事,根本八字没一撇,还有的磋商。这一回只当是开了个好头,后面更有相见之时。

往日请况遗怜,她总懒洋洋的,一副高高在上,不大搭理人的样子。那天也是凑巧,霍引渔刚把话递出去,元家那头竟一点不拿乔,爽快应了。

这算是意外之喜,打了霍引渔一个措手不及。所幸霍家还算交游广阔,托请冯翰林夫妇临时攒局,拼拼凑凑一场盛宴,竟也是冠盖相望,一点不丢份儿。

从元暮岱没了,陈凤萍就深居简出,不大往这些珠围翠绕的场合来。花朝节那天,就只有李佩英陪着遗怜。她对这门亲事,是最乐见其成的,纵有五分兴致,亦展露出十分得意。嘴上哄人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