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逢年沉默,没有人比他更懂打官司,那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煎熬,他曾写过的状纸要按堆来计数。

但他仍说:“那一起去吧。”

江盈知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能跟这几人一同走在义塾的路上。

一起做着同一件事情。

“你们拿的什么?”江盈知好奇,指指王良和阿成手里提着的那筐东西。

“笔墨纸砚啊,这不是小孩读书要用到的,”王良问,“小满你要不要?”

“算了吧,我不要,”江盈知又看陈三明,“你这拿的是啥?”

陈三明拍拍自己背的大包袱,“这你都瞧不出来,糕饼糖块啊,不是想着小孩没吃过嘛。”

他说起来都要哭了,“花了我老大一笔钱呢,你们也知道的,我每个月的月钱就那么一点,心疼死我了,小叔,你可怜可怜你侄子吧。”

王逢年没搭理他,问江盈知,“你带的什么,很重。”

因为都在他手上提着。

江盈知接过另一边扶手,她叫小梅先去找双鱼,自己说:“我能带什么,肯定是菜了,今天只能请你们在那边吃参糊了。”

“我们不挑地方,人家不赶我们走就好了,”陈三明提了提那个大包袱,真恨不得压在王良身上。

王良走了一段路突然说:“大家看我们的眼神好奇怪。”

“当然奇怪了,因为没见过你们三个这么黑的,”江盈知毫不留情地吐槽。

王良、阿成还有陈三明都默默转头看她,三张如出一辙的大黑脸,就比炭白一点。

江盈知哈哈大笑,赶来的双鱼和小梅也笑,双鱼差点没笑趴下,“这光一照,你们那脸黑亮黑亮的。”

“你们根本不懂,什么叫黑亮有神,”陈三明为自己挽尊。

结果换来了更大的笑声。

一路便到了义塾门口,大家都敛了神色,这里冷冷清清的,连孩子的读书声也没有。

双鱼敲门,她喊,“许阿婆,是我,我和小满来了。”

紧闭的院门才有了动静,有人走出来开门,是许先生,原本瞧着温和的人,如今也有些憔悴,但精气神不错。

“双鱼啊,进来吧,”许先生侧身把门打开,让大家进去。

院子里,十来个孩子坐在那帮忙晒虾皮,之前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孩子写的大字,而如今像是把全部吃食和家当都拿出来晒了。

知道她们来了,许阿婆从后面走出来,倒是仍旧精神奕奕的,没见疲态。

“怎么今日来了,小满,我可有段日子不见你了,”许阿婆同她亲热打招呼,又看了后头这几个大高个,“哎呀,这是做什么?”

陈三明找了张空桌,把包袱往上面放,笑嘻嘻地说:“拿来给小孩吃啊。”

“阿婆你看,这是红豆酥,绿豆饼、酥饼…,反正铺子里有的,我都买了,也不知道哪些好吃,等会儿叫小孩尝了告诉我,我晚些时候也去买。”

“太多了太多了,怎么买这么多,”许阿婆连连摇头,“拿回去,拿回去。”

“都拆了,退不回去,”陈三明很赖皮。

倒是许先生那头又惊呼,“怎么有这么多笔墨纸砚?这也太多了。”

“不多,哪里多了,”王良挠挠头,“这不是一人写个五六张就没了,我又不读书,先生你自己拿去用吧。”

小孩子都凑过来瞧他们,有个男孩说:“好黑的脸。”

阿成把那个小孩抱起来,问他,“哪里黑都了?”

小孩大喊,“更黑了!比我闭上眼还要黑。”

阿成心碎,小孩说:“先生说了要诚实。”

院子里其他人大笑,只有王良和陈三明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