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我随口问道,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

光是想想,这谁都会,我小时候被父母训斥了,晚上躺在床上流着眼泪,脑海中闪过无数我毅然离家出走的画面,最好是爸爸妈妈求我回去,而我去意已决,从此浪迹天涯。

然而第二天早上还是要乖乖地吃妈妈做的饭,然后背上小书包去上学。

罗鹏没有说话。

我伸出手揉了把他乱乱的头发:“睡一会儿吧。”

到医院的时候七点多了,天黑得彻底,白色的医院大楼占据了这个陌生城市的一个角落,一格一格病房内惨白的灯光从蓝色布窗帘里衬出来。

急诊两个红到刺目的大字非常显眼。

我在手术室外面见到了罗鹏的母亲。她弓着背坐在门外的长椅上,身上穿的是随处可见的运动外套,灰色的,起球的,和大部分中年妇女一样略微发胖的身材,头发在脑后扎成松散的一束。她低着头,没有看见我们。

这里很安静。

我放轻呼吸,站住了,回头看着罗鹏,对视了一下之后,罗鹏从我旁边走了过去,我也跟了过去。

“妈。”罗鹏走到她面前,低沉地喊了一声。

“阿姨。”我也跟着喊了一声。

阿姨像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溺了一会儿,罗鹏的声音才将她唤了出来,她迟钝地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罗鹏脸上,又在我的脸上轻巧地略过。我发现她脸上还有干巴巴的泪痕。

“你弟弟呢?”她问。

“他还在路上,”罗鹏似乎并不意外这是她的第一个问题,“手术还没完?”

很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并没有什么意义,阿姨对此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又低下头:“还没。”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起沉默着。尴尬又突兀的沉默,只会发生在不熟甚至相厌的人之间的沉默。

我并不想过于突出自己的存在感,自觉闭着嘴,当然这里也没我说话的份,眼神扫来扫去,落在罗鹏的耳朵上。

“送来之前爸爸的情况怎么样?”还是罗鹏率先开口,他在阿姨身边坐下,顺手拽拽我的袖口,我也赶紧跟着坐下。

阿姨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起来,她抿紧淡色的嘴唇,闭上眼睛又睁开,不断地摇着头。

手术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在我看来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