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番力气才稳住他。这阵痉挛抽搐之后,他又陷入长久的昏迷中。

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雨后的天空浅蓝浅蓝的,缀着几块丝丝缕缕像棉花糖一样的白云。我们静静坐在病床前,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的阳光从唯一的那扇窗户照进来,晃得人一阵眩晕。

姜慎平静地躺在病床上,手腕上吸附着两条营养腕带,脑部连着神经监控仪器,吸氧器和营养液都在输着。在能力范围之内所有能帮助他活下去的武器我们都用上了,剩下就看他自己的意愿了。

王延之催我回去上班,他已经请了年假,他来照顾姜慎。我疲惫地从病床前站起来,向门外走时,突然间,我想起了那年在瑞士爸爸对小川说的话。

“疼吗?难受吗?想哭吗?这还不是软弱最严重的代价,你慢慢学吧!”

接着我们回到小镇里的家,那个古老的别墅里。尼克的妈妈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圣诞节大餐,她烤的火鸡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但那天我们都没心情享受食物,因为在我们烤着壁炉吃火鸡的时候,小川只穿了件单衣,迎着圣诞节的风雪在院子里跑圈。他脸上还带着伤,青肿间还能看到血迹,他抱着肩膀,双腿麻木地挪动着。我看到朱景怡忍着眼泪吞咽食物,就连栾野都心有余悸的还处在惊恐中。只有爸爸旁若无人地大口享受这圣诞美食,他说,这都是对他软弱的惩罚。

后来每一年圣诞节,我知道是爸爸故意的,我们都能在滑雪场遇到尼克。尼克总是故意挑衅小川,想出各种方式激怒小川,有几次甚至又大打出手,但小川不知是不屑还是固执,从不还手。圣诞节渐渐也就成了他的噩梦,也是我们的噩梦。在爸爸的观念里,小川是我们三个中最优秀的,最负重望的,也是最软弱的。

“心慈手软等于把刀亲自送到别人手上,”他经常说。

在等待姜慎苏醒的那段日子,我经常回想起小时候那些并不愉快的事情,尤其与小川有关的。在小川去世后我都会强迫自己不去想,因为我很难理智地站在小川的立场感受那些痛苦,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有时候坐在姜慎的病床前,看着他陌生的脸,我在想此刻在姜慎脑中横冲直撞的那些记忆,它们本身愿不愿意再复活一次呢?假如他真的醒来了,要如何与过去的记忆相处呢?他还会继续用软弱来逃避吗?

姜慎是在二十天后醒来的,那二十天内发生了很多事。

自由社一直是颂北的死对头,多年来他们以个体灵魂自由和社会伦理秩序为出发点,有组织性地策划了很多次针对颂北的活动。实际上公关二部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应付自由社,一些触犯法律的活动交给警方处理,舆论抗议性质的活动都是公关二部在解决。

那年初冬,一起在颂北消除对彼此记忆的亲生兄弟互相残杀的凶杀案引起了轩然大波,自由社利用这件事制造舆论压力,把颂北的反对者和负面新闻通通集合起来,显然有备而来。这次不仅是针对记忆疗愈技术,渐渐战火波及到了我们家人身上,我们家那些有的没的负面新闻都被爆出来,被他们叫成“吸血鬼家族”。我觉得这就很没劲了,说到底,我们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自己的人生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自由社将矛头对准了我们个人的人生问题还呼吁什么灵魂自由?

那段时间,栾野成了冲在最前线的人,尽管我掌管整个公关中心,但大部分的公关工作都是他在做。我也不知为什么,可能真像王延之说的那样我是被姜慎的事情分了心,让栾野出尽了风头,于是我计划着把精力转移到工作上,重回战场,但就在这时候姜慎醒了。

姜慎是在夜里醒来的,但我们是第二天才发现的,看了监控视频才准确知道他是在午夜一点左右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姜慎睁开眼睛后,简单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动了动四肢,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