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不用,你学会花爸爸的钱就行。

接着他看向刚会说话的小川,从朱景怡怀里把他抱过来,用力亲了亲,说这是爸爸最后一次亲你,你的使命很重,以后你会感谢我的。

后来,在小川死后三周左右,我从瑞士回来,去家里吃晚饭。那天朱景怡身体不适没有下楼,我和栾野陪爸爸吃饭。席间栾野一直在虚伪地讲他最近在工作上遇到的问题,向爸爸请教,故意讨他开心。我知道大家都在有意回避小川的话题,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有些话如鲠在喉。终于在栾野聒噪的声音里,我放下碗筷,看着我爸爸。

“爸爸,为什么是小川呢?”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从小到大这么对待小川呢?为什么要选他呢?”

我大概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栾野示意我别说了。爸爸却说,让她把话说清楚。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三个里面小川是最不情愿的吗?”

“那又怎么样?”

“如果你但凡尊重他一下,就算他还是死在这个年纪,起码有个更快乐的一生!”

他颤巍巍地要站起来,但腿脚不听使唤,索性随手拿了个橙子,准确地朝我砸过来,打在我的眼眶上。我的眼睛肿了大概有一个月,那一个月我没有再回过家。

关于我和我爸爸之间的关系,一直是那些带有猎奇视角的新闻和畅销书中热门话题,尽管在细节上胡编乱造但却有惊人一致的地方,那就是无一例外都把我形容为娇生惯养又叛逆无度的刁蛮小姐,是我爸爸的心头肉,同时也是他的败家子。甚至为了磨炼我的性子,大学还没有毕业他就安排我去颂北最底层的部门从实习生开始做起。并且,为了给我镀一层浪子回头的人设,他又暗中帮助我一层层从 11 楼爬到 83 楼,打造成一个稳步晋升的励志富二代形象。

说真的,我其实并不在乎外界怎么评价我,甚至有点喜欢他们刻画的那个栾如君,她应该活得很轻松。我关注那些文章是想了解我妈妈,我几乎没有对她的记忆,家里人也很少提到她,据说她是在我三岁时跟爸爸离婚的,除此之外我对她一无所知。我想从文章和畅销书里推算出她和爸爸的故事,发现根本是徒劳。

那是我爸爸第二段婚姻,是他最短的一段婚姻,也是最神秘的一段,似乎除了我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在我十八岁时,估计是因为还记得几年前与小川在小黑屋里的游戏,对他笑我脑子发育慢耿耿于怀,我决定去做记忆唤醒手术,唤醒我童年最早的记忆。我从小就对颂北的业务非常感兴趣,不仅能记下来所有业务内容,还能大体说出手术原理。我精心把这些知识编成押韵的口诀,屡次有意无意地在爸爸面前炫耀,可他都是置之不理,甚至会露出很不耐烦的情绪,让我觉得我的努力一文不值。可能他更希望这些复杂的业务术语从小川口中说出来,哪怕是栾野也好。

但他也不是时刻都对我严肃,我很小的时候就掌握了一个规律,别的父母期盼着孩子节约朴素上进,但爸爸明显更喜欢我任性挥霍的样子。每次我花冒了零用钱,吵着要奢侈品,或者挑剔任性乱发脾气的时候,他都很开心,在旁边笑个不停,然后满足我所有要求。小川和栾野都抱怨过爸爸过分宠我,那时候他们想要什么计划外的好东西都会怂恿我去胡闹撒娇,屡屡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