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崭眼睛上的纱布还没拆，毛毛看不到他的眼睛。

但过了一会儿他的嘴角好像微微笑了。

他说：“我是毛毛的叔叔。他爸爸一会儿回来。”

医生走了。

毛毛不再念故事了，他的脑袋垂着，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小孩心里其实没有真的恨过江崭，也不是故意不愿意叫他一声爸爸。

毛毛喜欢他对自己好，可是总也记得他把自己像个小物件一样拎起来的样子，记得自己最早喊他叔叔时他冷漠厌烦的眼神。

“爸爸”这个词是温暖的，是让他安心的，是叫出口永远能得到回应的，是打他出生起就保护着他的小小港湾。

江叔叔很好，可他不是“爸爸”。

毛毛心底还是对他不够信任，他害怕他对着江崭叫出了口，但总有一天还会失去他。

但小孩子其实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问题，他只是每次想努力开口叫江崭一声爸爸，嗓子就好像被一大团棉花堵住了一般。

毛毛沮丧又难过。

门吱呀一声，钟意回来了。

他给毛毛的酸奶插好吸管，问：“你们在干什么呀？”

江崭笑，他摸到毛毛，拍拍孩子说：“毛毛在给我讲故事呢毛毛，你刚刚讲，蝴蝶出门采花遇上下雨了后来怎么样了？”

毛毛就揉揉有点红的眼睛，边吸溜酸奶边继续讲故事。

下午他们走得比较早，钟意说想买个手机。他很多年没有用过手机了，前段时间和律师办理手续临时用的还是江崭早先给毛毛的儿童机。

江崭说：“好啊，小意你买个最好的，你们回家了我们还能视频。”

想了想又有些尴尬地笑说：“语音，语音。”

临走前他又硬塞给他们一张自己的卡。

为了买手机钟意第一次带毛毛进去了大商场。他从前在江家生活时也是来过的，跟着江涯或江崭。但毛毛真的是第一次。

钟意带他吃了披萨，毛毛还在难以抉择要点哪个小蛋糕时，钟意给他一样点了一份。

毛毛童年拥有的幸福好少，所以如果是能用钱买到的话，钟意觉得江崭会愿意买单。

他还带毛毛去了商场里的儿童乐园，看着毛毛套上了彩色数字小背心，工作人员微笑着说家长可以自行去逛街，他们会照看好孩子。但钟意婉拒，他在外围的吧台坐好，朝毛毛笑着挥挥手：“去玩儿吧，爸爸不走，就在这里看着你。”

然后忐忑不安的毛毛才像个欢乐的小鸟一样，飞向了还有很多小鸟的海洋球池。

钟意把给毛毛买的玩具和衣服放在旁边，开始学着用自己的新手机。

刚刚手机店的工作人员帮他装了绿色的聊天软件，说现在用这个打电话方便。钟意努力想了想，没有记起来具体的打电话步骤，就只能还是普普通通地拨了一个电话。

他耐心等着电话嘟嘟很久，想象着江崭从休憩中醒来，摸到枕头下的手机，叫来护士帮自己接通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通了。

江崭：“喂您好，哪位？”

钟意：“是我。”

江崭笑：“买到新手机了？好用吗？”

钟意看着毛毛哧溜溜第三次从火箭滑滑梯上下来，微笑着嗯了一声。

“打电话发短信和十几年前差不多的我都会，拍照现在也会了，等会儿我给你拍个毛毛看。”他有点雀跃地说着，又突然发现了问题：“算了，你现在看不到。”

“别呀，发吧，我还能拿给医生护士帮我看呢，我请他们帮我详细描述一下画面。欸我学建筑的，D思维很强的我跟你说。”

钟意又笑了，他看着开始第四次兴冲冲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