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能倾身扒在前座之间,模棱两可地说上一句:“毛毛做得真像,我喜欢浅色这个。”

毛毛更高兴了:“那叔叔你以后把它放在书桌,经常看看它保护眼睛。”

毛毛还在等江崭伸手来拿自己手里的绿色小青蛙,就被抱了回去坐好。

江崭刚伸出去的手摸了空,默默缩了回去。

他听到钟意和毛毛说:“毛毛自己留着吧,江叔叔用不着这个。”

车开了很久,江崭现在的时间观念很模糊,他只是听到车费花了将近一百。他听到钟意开了车门带毛毛下了车,就也急急忙忙摸索着自己下车。

江崭下车后站到街上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忐忑不安。他完全失去视力的经验也不过才几天,陌生漆黑的世界完整地剥离走了他的安全感与自主性,身后一声鸣笛声都让他心律失常。

直到他伸出的手又被牵着的那一刻,世界仿佛才恢复秩序。

钟意牵着他和毛毛,走得并不快,但什么都看不见的男人一步一步还是跟得有些狼狈,却依然不敢停下。

他终于还是问了一句:“小意,我们去哪里?”

他什么都看不到,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好像有很多人不停地来来往往,隐约好像有人不停在问“需不需要住宿”,不远处还有交警指挥着重复着“不许停车超过三分钟”。

江崭开始惶惶不安。

钟意突然停了下来。

他揽过毛毛,说:“毛毛,和江叔叔说再见。”

然后,江崭清清楚楚听到钟意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江崭,我不要你了。”

然后,那一路上都紧紧牵着他的温热的手松开了,把他推向了嘈杂又死寂的世界。

江崭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他知道这是哪里了是机场。

失去了视力好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可以移动的牢笼。只有外面的人伸手才是救赎,可救他的那个人现在走了。

他惊慌地呼喊着钟意。

没有应答,只有陌生行人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带起的风,让他每一寸皮肤都战栗发抖。

这比任何一个噩梦都可怕,因为梦里他至少还看得见。

江崭喊着毛毛和钟意的名字,朝他们最后发出声音的方向盲目地跟去,不过几步便踩空,膝盖着地重重摔倒,手机也不知道摔落在了哪里。他顾不得狼狈,急切地问试图扶他的路人:“请问有没有看到刚刚和我一起走的人?”

路人问:“他穿的什么衣服?”

江崭楞住了。

他不知道,因为他瞎了。

他忽然想起毛毛要给他的小手工,他疯狂地想那是不是绿色的?究竟是不是绿色的?是不是绿色的?

我好想知道,我好想好想好想看到……

江崭努力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又用力用手去揉搓,直到眼睛里进了灰,又有大量液体淌下来,可他眼前依然只是一片浓稠的黑。

有人说:“你朋友他刚刚好像过马路去了。”他就又立刻爬起来,毫不犹豫往车流声的方向踉跄而去。

离马路很近了,很近了,他听到渐渐响亮的鸣笛声,却依然往前走……

就在他快再次踏空的前一刻,忽然有人从他背后牢牢抱住了他,止住了他的脚步。

钟意流着泪,把脸贴在江崭的背上,他心想:够了。

“阿崭,你知道了吗?”

“被信任的人丢下就是这样的感觉。”

“眼睛看不见却没有人能牵着你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就是我和毛毛经历过的。”

“他是因为你以前犯的错才会经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