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跑过来,关键时刻比我清醒:“快帮忙送医院!快找车。来人啊。”

王庆年看我一眼,艰难的吐一句:“我想……”大概知道自己的力量仅够说一句话了,便转换话题,说他认为更重要的。他看着阿兰说:“是我自己愿意死。”

我帮她拦车,半天不见一个过路车的影子,这条荒凉的街!

其实不荒凉也没用,车来车往也无济于事,王庆年已经瞳孔散大,头歪向一边,停止了呼吸。究竟他最后想跟我说什么?成了永远得不到回答的问题。

咦,我还是有良心呢,我没有甩手回家,而是留下来,帮着阿兰处理他的后事。

我静静的,观察死亡:肌肤透水,颜色尽失,安祥沉睡的姿势,穿着大圆花的寿衣,与世无争的样子。待到推进火化炉,因为年老干瘦不能尽燃,火化工人技术娴熟的不断向尸体上淋油,偶尔拿巨大的钩子翻翻身,再淋油,烧到关节扭曲,他会因为神经反射突然坐起,瞪眼张嘴,好像死不甘愿。

终于变成了一把灰,最后再赚一把亲人的眼泪,不用多时,就可彻底宣告生命结束。

死与生,原来如此接近,如同纸张正反两面,只需轻轻翻转。

初见他时,他为什么哭?他为什么要犯那样的错误,他为什么那样渴望死亡?

在他身边痛哭的,只有阿兰,我只是凑个亲人的数,其他都是请来的乡亲充一下门面。

可见,生前他也是孤独之人。

我以为王庆年会阴魂不散来骚扰我,毕竟我目睹了他的死亡,可是没有。也许生前善良的人往往受尽凌辱容易变成凶神恶煞,而凶恶的人死后就变成了善良的鬼。

我疲惫的又睡了一个夜晚。贝贝很安静,如大人一样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尿便,她不胡来,我就不会手忙脚乱。

早上醒来,我推开门,先看到阿兰的一张脸。她站在门口,狠狠的盯着我,似已等我很久。

“你不能走!”她说。

“我仁至义尽了。”我疲惫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