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过,遗怜她哥哥就叫人快马递了信来,说是路上被四处作乱的流寇耽搁了,进京的日子还要往后延。遗怜仔细问了信使,确定她哥没什么大事后,她当机立断,决心独自上路。

出嫁这么多年,说不想回去是假的。不管跟霍引渔的婚事最终如何,她都想回家小住一段日子。大哥况文轩来得晚,她可以先动身,两方人马在中途碰头,再一起回汝州便是。

定下了出发的日子,就赶去寿春堂向老太太辞行,恰好陈凤萍和李佩英也在,老老小小几个女人难得不吵不闹说了会儿话。

大房给元秀招了赘,定的那个男孩子遗怜也见过一回,眉清目秀,口齿伶俐,很不错。喜事临门,陈凤萍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不像刚回来时那般牙尖嘴利,反而露出少许富态,瞧着更加和蔼可亲。

李佩英还是老样子,端着她当家太太的款儿,总拿余光看人。不过,她也算知道厉害,从上回遗怜拿剑吓唬过他们两口子,这几个月总归相安无事的多。尤其元暮华下月还要迎新娘子,她忙着娶媳妇,也就顾不上找三房的麻烦。

其实,人与人之间只要不涉及利益交葛,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好说话的。

遗怜一五一十说了她的安排,包括路上如何食宿,如何避险,回家住多久,甚个时候返程。

老太太是去过汝州的,途中几处天险,她记得很清楚,还问:“一路上没人照料怎么行?我看小五这阵子不是没事做,就让他跟了你去,路上好歹有个帮手。”

遗怜就是不想带元暮江,忙回说:“媳妇都打点好了,另则,大哥还在临洺驿等媳妇,应当不妨事。”

况文轩被流寇伤了脚,这事儿大家都是听说了的。陈凤萍南来北往惯了,倒不把旅途艰辛放在眼里,只关心道:“小五他舅舅的腿伤好些没有?急着赶路,不要小事化大,弄出陈年伤病就不好了。”

“多谢大嫂嫂关心。”遗怜又把况文轩寄的信拿出来说,“大哥的脚,只是足弓处有些红肿,将养几日即可,不影响的。”

在场的都是女人,都有一份思亲念乡的情结,况遗怜明显去意已决,既然留也留不住,何不爽快放了她离开呢。老太太这个做婆婆的都不多嘴了,平辈妯娌间还没话找话干什么,这不是上赶着讨人嫌吗?

说这一会儿话,午间那顿饭也是老太太作主传的。虽是分了家,老太太请几个媳妇吃饭还是请得起,她也不会像李佩英那样,把事情做得那么难看。饭后上燕窝,算是补品,厨房只炖了一个人的例。紫檀请示老太太,盛几碗儿?

老太太似笑非笑捻着佛珠,爽快道:“给你几个太太也添上罢,她们成日家的到我老婆子跟前磕头下跪,也辛苦。”

说完这句,她还单独看向李佩英,继续拿话挤兑她:“放心吃吧,不收你们的钱。”

这话就像大棒子,咣咣往李佩英身上盖。前两天,她才因为老太太吃燕窝闹过一回,非说寿春堂的燕窝钱是二房单独承担的,不公平,要大房、三房也跟着出一份。

陈凤萍跟况遗怜倒老实,她们是真往二房送钱。老太太听说后气坏了,她哪会惯着李佩英,当即叫紫檀到铺子里买了几十斤上好的血燕,顿顿吃一碗倒一碗,一折腾就是十来天,专做给二房看。

所谓大家族,主要还是看人心齐不齐。似元家这样四分五裂的,难免就给人一种日薄西山、气数将尽的感觉。二房再怎么说风光,说体面,李佩英再怎样要强、贪心,其实都有限……大厦将倾,外头的架子都塌干净了,内里的羊肠小道修缮得再好再引人入胜,还有几个人会真正在意呢?

老太太放下脸面跟李佩英斗气,也不是气她贪财或者说自私,是气二房一家明哲保身过了头,把好好一座府门,一樽历经几代人心血的门楣,弄得七零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