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则往常都是亲亲热热叫她姨妈,今天还不等她开口,孙夫人就犯了牌瘾,忙拽着廖夫人往牌桌上坐,说:“听见没,都认你作姨妈了,有什么好事儿,多想着我们小四。”

女儿家的好事,不就是择婿吗。廖夫人手里头倒有一个现成的,跟姜四姑娘也算般配,就是冯家横插一杠,再开口提,又怕孙夫人会多心。廖夫人总不能说,你女儿喜欢的冯琦,现成了我的女婿,我出于愧疚,赔给你一个差不多的。这话说出来,以孙惠安那个过刚易折的脾气,一准儿要闹。

廖夫人摸牌的时候,心不在焉又看了看姜四姑娘,心里的小九九活泛了又消停,消停了又活泛,一晚上输了不知多少。

打到最后,孙夫人都赢得不好意思了。她是主家,原本只是凑桌,看牌更看得松,谁想到廖夫人那手简直跟漏斗似的,张张送给人吃。

后面茶歇的时候,孙夫人就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伯爵娘子今日合该洗洗手,散财童子似的,钱输光了,回去只怕侯爵老爷要打骂的。”

有时候,正话反说也是一种语言艺术。满京城谁不知道寿山伯两口子夫妻恩爱,孙夫人偏说廖夫人输了钱,回去丈夫要打骂她,这就比那种单纯的谄媚听起来要顺耳得多。做到伯爵夫人、侯爵夫人乃至后妃嫔御的女人,见多了阿谀奉承,最喜欢听的,还是这些不露声色的追捧。

果然,廖夫人脸上笑意更盛,轻轻用手点了点孙夫人,也只是说她油嘴滑舌、不老实。过后,她们仍旧手挽手一块儿看牌、打牌,关系比先前还要亲近。

夫人们这边一般晚些才会散,姑娘们有些禁不住困的,已先乘车回家。兰则礼数周到地一一奉送,等把最后一位女孩子送走,她才回到刚刚小姐们吃茶讨论针线的地方。

黄昔玉还在那里等她。

盛宴过后,总是杯盘狼藉,丫头们来往收拾。兰则就把昔玉带到她自己住的地方,两个人好说小话。因着廖夫人同孙夫人的关系,她们俩也算是自幼相识,不说有多肝胆相照,但总比旁人更多一分相互体谅。

昔玉也没想到宫里竟会给她和冯琦赐婚,对着兰则嗫嚅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她是那种女君子性格,平素最是方正,杨太妃偏选了她出来横刀夺爱,也实在强人所难。

兰则叫小丫头们新上了瓜果茶点,亲自用小叉子递了一块儿青瓜瓤给昔玉,说:“还没来得及恭贺姐姐喜得佳婿。”

昔玉脸红透了,也不伸手接瓜,反而侧过身去,温和道:“连你也来笑话我。拾人牙慧而已,有什么可恭贺的?”

“姐姐不知道,这拾人牙慧也是有讲究的。”兰则摇头晃脑道,“你像我,我连吃人家的剩饭都轮不着呢。贺小郡主不要的给了你,你不要的,未知又轮到谁了……反正不是我。”

黄昔玉今天来这一趟,也不是为了要刻意剜人之心。她听兰则话中似有负气,忙正了身子,语重心长说:“妹妹德言容功样样出挑,何至于自轻自贱?不过一个冯七郎罢了,凭他是神君转世也好,仙郎投胎也罢,难不成没了他,妹妹就不活了?”

兰则赶忙摇头,说:“怎么会?不妨实话告诉姐姐,我早就不把冯七放在心上了。”

昔玉听了这话,又泄气般趴在桌上,苦恼道:“我听我母亲说过,冯琦那个人,文不成武不就,真不知道宫里怎么选上他的?说来说去,还不是看我家好欺负,贺小郡主那样的福分,不是人人都有的。”

谁说不是,天底下,有几个女孩子能活得像贺翊那样张扬热烈呢?不想嫁的人,说了不嫁,一家人替她想法子,违抗皇命也要让她称心如意。若换了旁人,太妃作主赐婚,哪怕夫婿是个地痞无赖,家里也一定会逼她按时成婚。

兰则跟着昔玉趴下去,两个女孩子的手摇摇晃晃搭着,她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