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烂泥似的,大大小小都没规矩惯了,也不是老太太三言两语就能扭转的。

说一千道一万,张嬷嬷还是觉着自家没错,正经憋着一肚子牢骚,就等着老太太追问,她好还嘴。

可老太太的反应却很寻常,半倚长榻,重话一句没说,反倒大方地露了赏:“细细想来,还是我们府上亏待了你。除开这一把钱,另还有两件积年的旧衣裳,原是外头人孝敬的,我如今发了福再穿不上,你拿回家去,不拘谁穿都好。”

元暮江端坐在榻上,额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那张俊脸却拉得倔驴一样长,像是在生闷气。

老太太自不会跟一块木头多话,一味只管交代张嬷嬷:“今儿也晚了,你陪着奶儿子折腾半宿,没得累坏了,先回家歇息去罢。”

得了老太太这话,丫头们才敢往张嬷嬷手里塞散碎银子。过后,大丫头紫檀又拿绸布包了两件儿暗花织金的衣裳出来,细细嘱咐道:“不怕张奶奶笑话,老太太的衣裳都是我们精心养过的,您拿回家去,别忘了一旬半月拿松香熏一熏,也就不怕黄梅天了。”

老太太给的这两样东西,说是赏,更是罚,张嬷嬷见多了内宅手段,应对起来倒是不慌不忙。先谢了赏,过后还夸了元暮江的好,就连他今晚跟况遗怜吵架,到了张嬷嬷嘴里,都成了三太太望子成龙,五少爷至纯至孝。最后总结道:三房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她有心恭维,老太太却懒怠应付,大手一挥,还是把人放了。

元暮江眼睁睁看着张嬷嬷喜滋滋地领赏远去,心里还真有说不出的失落。他虽没直接表达出不满,但再看老太太的眼神却不似刚来时那般孺慕。

总归是亲孙子,年纪又小,老太太多少都有些怜惜。她原还预备留元暮江在后头的碧纱橱睡一晚,至于别的事,就改日再说。

紫檀带着小丫头把床都归置好了,万事俱备,偏元暮江不肯领这个情,任凭底下人怎么劝,他只一口咬定要回三房。

紫檀一开始还以为五少爷是认生,等吃了吼,才反应过来这位爷是真动了气。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等闲谁敢给紫檀脸色瞧,元暮江这样不近人情,她已十分抹不开面儿,转头就把难题抛回给老太太:“依您的吩咐请了五少爷,他那头却毫无反应……”

老太太一看元暮江那个气冲冲的样子,就有些鬼火冒,提前预备好的挽留之语,现下也再说不出口。这么个混球,爱去哪去哪,可别留在眼前添堵了!

祖孙俩一赌起气来,老太太连跟况遗怜先前作好的约定都忘了个一干二净,随便元暮江怎么横冲直撞,老太太拦都不带拦的。

等小孙子走了,屋里彻底安静下来,老太太眼里的失望,才逐渐显现。

紫檀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寻常更少见她编排人。可今天,她却在替老太太卸首饰的时候轻声抱怨:“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一番苦心,五少爷未必领情。那房里瞧着也是个呆的,奴婢都看得明白的事儿,偏她不懂。”

老太太这些天明里暗里操了不少心,颇有心力交瘁之感,这会儿难得清闲,竟还有心思玩笑:“你小孩家家的,懂个屁。”

“论见多识广,我自比不上您,却也不至于被人轻易蒙骗。”紫檀扶着老太太上床,末了才说,“三太太跟五少爷两个,在这家里就是一对孤舟。外头都打上门来了,他们竟还想着窝里斗,别是没救了?五少爷竟还想让您替他惩治奶嬷嬷,多没品的人家才会办这样的事?他要不是糊涂虫,满府里找不出第二个!”

老太太听了这话,越发愁得睡不着。元小五这样一个耿直性子,他怎么逃得过后宅里的明枪暗箭?就算侥幸逃脱,凭他一己之力,又上哪去奔前程呢?

儿女都是债,不仅一夜难眠的老太太这样想,元家三太太况遗怜,她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