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来探了探元暮江的额头,大着胆子替遗怜说话:“爷,您怎么总挑三太太的不是?从您堕了马,她一日三趟地派人过来问,到底是哪件事办坏了,值得您这样记恨她?”

元暮江当然知道,况遗怜是个好人。可这个好人,偏偏跟他父亲拜过堂,饮过合卺酒,偏偏是他的后母,偏偏他还对她,有那样一种难以言说的愁怨,所以事情总是不受控制地,时好时坏。

现如今摆在眼前的,无外乎两条路,要不就甘心情愿做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要不就奋发而起自立门户。二者择其一并不难,难的是元暮江仰人鼻息惯了,一夕之间要他自食其力,他根本不知道要从何处着手。

读书不通,经商无门,世有九百流工,他却无一技之长,脱了元家的门楣,除去官宦子弟的身阶,他元暮江又算个甚?元振文夫妇在世时,尚有父母可依,有祖上荫俸可食,后来再不济,还有个名正言顺的继母陪着自己。如今却是雨打风吹,甚么也不剩下……

他也不过十六七,对男女私情尚且懵懂,人生茫茫,诸多事理,他哪里参得透彻,看得明白。忍着半身伤病,似是怔忡,回想起继母的责骂,贴身小厮的提点,只觉人生无望,心里头寂寥寥的,鼻尖发酸,五内泛苦,再一次落下泪来。

蕉叶见五少爷年纪轻轻的,就愁肠百结成这样,哪里还敢深劝。只把将才没喝完的玫瑰清露拿开,新换了一盏甘豆汤,又问元暮江要不要喝一点,散散热毒。

元暮江默然流了一阵泪,反倒比先前受用,并不喝汤,却向蕉叶要了书本文章,斜靠在床头,摆出连夜苦读的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