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归期未有期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月,兰则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几个姑娘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回京。

走了水路走陆路,日夜兼程往回赶,只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镇留宿了一晚。主要是兰则累狠了,又有些旧病复发的苗头,她们不得不停下修整。

小地方当然比不上汴京繁华,屋里一应陈设都很简陋,床也不轻软,贺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爬起来,低头去看里侧的兰则,恰好她也没睡,一双杏眼滴溜圆,指甲盖儿也粉粉的,正无聊地抠墙皮玩儿。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相约披上外袍,到院儿里扑萤去。

还没正经入夏,哪怕是在乡野之间,照夜清也并不多见。兰则看贺翊扑了半天的空,就在廊下招手:“不要忙了,过来坐下,咱们一道说说话。”

贺翊总有些不服输,又弯腰朝一棵大槐树底下看了看,再抬头,夜雨也下起来了。四月末,不能说是春雨了,没有那么优柔,霎霎高林簇雨声,更多还是惨澹。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尽管有些不应景,贺翊还是想到了这句诗。她跟姜兰则两个人,不就是无有归期,却话夜雨吗?

怀着难以言说的落寞,贺翊放下团扇,慢慢坐到了兰则身边。兰则总是这样不经心,披风系歪了也不察觉,贺翊伸手替她正了正:“姜兰则,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呀?”

一种很低徊的语气,兰则透过这句话,已经联想到她们回京以后的生活。大概还是日复一日的循规蹈矩,她做回郡主,她依旧只是小官家的女儿,鸿沟般相去甚远。

可是,尽管如此,她们也不能一直当逃兵,这在姜兰则看来,是懦夫行径,很可耻。

所以,不管心里怀着多少惆怅,兰则仍然拉起贺翊的手,宽慰她说,没事的,回京以后她也会好好照顾自己。

雨越下越大,沿着屋檐形成水帘,平添凄冷的同时,又为她们隔绝出了一个不受打扰的世界。微妙情愫缓缓流淌,不多时,她们默契地拉开距离,不再跟之前一样执手相望。世界为此静了许久,久到她们内心的波澜重新归于死寂。

微风忽起,兰则毕竟是大病新愈,在外待久了,还是觉得浑身没力气,便主动开口说:“贺翊,扶我进去吧。”

这点小事,贺翊没可能拒绝,大方把臂膀递出去,方便兰则靠着她站起来。

她们俩就这样相携走了一段路,马上就要进屋了,眼看着今晚就要敷衍过去了,贺翊却突然停下脚步,不由分说亲了兰则。

兰则完全始料不及,糊里糊涂的,她用指腹按了按将才被亲的梨涡。那地方果然烫烫的,火烧一般窘迫……

另外一头,贺翊同样觉得很不自在,天知道她哪来的狗胆,怎么能对姜兰则做出这样的事。今时今日,她们之间的感情,哪还禁得起这样反复撩拨……会出事的,一定会出事。

贺翊难耐地闭上眼。

好在,这个小石子儿一样的亲吻,她们都没有太当真。兰则捂着通红的脸进房,转身就把门关了。

贺翊吃了闭门羹也不恼,只斜倚在门框上大口喘气,少年痴心砰砰乱跳,根本压也压不住。

等她们平安抵达汴京,时间已来到五月中旬。这也是昔玉跟冯琦闹和离最厉害的一段时间,冯家七少爷、七少夫人的笑话不仅在街头巷尾口口相传,更在前朝后宫惊起波涛骇浪。

昔玉正式从冯家搬走,冯琦不仅写了一张文采斐然的和离书,还往宫里递了陈情的折子。闹到这份上,所有人都不能再装傻充愣了,韦太后降旨责骂了黄冯两家,又把昔玉夫妻召进宫,推杨太妃出来打圆场,企图弥合矛盾。

冯孟淮跟霍祎为这事更是跑断了腿,不是在宫里求太后娘娘宽恕,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