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锄头锄下去的时候发出“叮”地一下轻响。
谢陟厘连忙放下锄头,从树底下搬出一坛酒来。
“这是三年前师父随军出征的时候埋下的,原说等他回来就取出来喝”
谢陟厘声音里有些伤感和感慨,不过深吸一口气之后就露出了一丝笑容,“能用这坛酒来请你,想来他也是高兴的。”
北疆的冬日深夜寒冷极了,但风煊只觉她这丝笑容温暖得像是初夏时节的朝阳。
看她这样笑着,周身仿佛都没那么冷了。
这坛酒算不上是佳酿,但埋上了三年,开坛便闻见一股浓香。
谢陟厘给风煊斟了一碗,想了想,自己也陪了一碗。
有些人喝醉了会撒酒疯,有些人喝醉了直接睡觉。师父喝醉了爱笑,风煊喝醉了爱说话。
风煊才喝了两碗眼神便开始发直了,絮絮叨叨地,从皇宫讲到孟家,从孟家讲到皇宫,再从皇宫讲到战场,从战场讲到库瀚,从库瀚讲到严锋、路山成和孟泽。
“我没打算杀他我怎么能杀他呢?他是孟叔孟婶唯一的儿子,是刘嬷嬷最最心爱的宝贝孙子也是我的兄弟,我怎么能杀他?”
风煊抱着酒碗,已经坐不大稳,“我只是想问清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他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自然会帮他可他什么都不说,他就这么没了没了我怎么跟刘嬷嬷交代?我怎么去见孟叔和孟婶啊”
风煊的泪水流下来,呜呜咽咽哭得像个小孩。
谢陟厘这会儿终于明白风煊为什么平时不喝酒,喝醉了竟然把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就这么倒了个底朝天,换成有心人来打探机密,一定会被扒得精光,可不是要误事?
大将军王威震北疆,伟岸如同神明,谢陟厘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有这般软弱无助的时刻。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风煊身边,像之前那样将他的头颈揽进怀里,抱住他,柔声道:“这不怪你,他应是服毒自尽的,想来也是知道自己的罪孽吧。”
“可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服毒?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背叛我?”风煊抓着谢陟厘的衣襟,“为什么”
一直到昏昏沉沉睡过去,他嘴里咕哝的依然是这三个字。
谢陟厘把他扶上床,替他盖好被子。
风煊在睡梦中依然是眉头紧皱,谢陟厘伸手替他去揉了揉。
这纯然是胆大妄为了。一来是趁他酒醉不省人事,二来,谢陟厘也喝了点酒,虽然没到醉,一颗怂人胆却被壮得差不多,敢于动手动脚了。
“年纪轻轻,眉心便生竖纹,这可不好,看起来很凶啊。”她端详着他,轻声道。
可能正是因为他老是这般杀气腾腾的样子,所以人们都忘了他的年纪,只一味受他震慑,在他面前头都不敢抬。
但此刻他却这么睡在她的面前,一如婴孩与小兽,毫不设防。
*
次日清晨,天一亮,巷子里最辛劳的那只公鸡便打起鸣来。
风煊脑袋沉得很,身体却已习惯性地随着鸡鸣声醒来了,睁开眼睛便看见从窗外透进来的晨曦,以及在晨曦下靠在床前的人。
谢陟厘坐在踏脚上,身体歪向床榻,缩成一团,身上裹着一床被子。
头发睡得有些凌乱,额发蓬松,逆着天光,看起来像是兜着一蓬光。
两颊的肌肤因熟睡而微显红晕,因为脸搁在床边,嘴唇被挤得微微嘟起,泛着柔润的湿意。
这是风煊第一次看到她睡着的模样,只觉得她像一朵静静笼着花苞的木棉花,湿润鲜妍透红,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得用力一些,便把她吹醒了。
谢陟厘听到公鸡的啼鸣声也眼开了眼睛,因远远没睡够,一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