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想起来了。

他们十里八乡唯一的一位兼职兽医,也是这位姓胡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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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夫不仅精于家畜接生难产等疑难杂症,在人体的外伤治疗上显然也是一把好手。

一番检查下来,她脸上那种石头一样凝重的神色渐渐松懈,熟练地给林殊身上的伤口消毒涂药:“没事啊,都是些皮外伤,没伤着筋骨,我给你上点药,休息两天就能好。”

“皮外伤?”林殊还有点不信,不放心地摸了摸自己一直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一个圆润的鼓包硌着他的手掌,一摸就疼,但确实不像他自己以为的那样磕出个大口子。

他身上的这些伤口多是磨擦伤,肩、背、手掌、膝盖处伤势明显一点,鲜血涌出时确实吓人,不过创面都不算大,现在已经不怎么往外流血了,胡大夫给他涂了点紫药水。

“你说腿疼?”胡大夫抓住林殊一直喊疼的右腿,上下摸索着检查了一番,最后看到了他肿胀起来的脚踝,“哦,脚崴了,看着不严重,我给你贴副膏药,大概一两周就能正常走路……小腿也疼?嗯,我看看,骨头没事,腿上也没伤,应该就是摔麻了,你多活动活动,慢慢就能过来。”

林殊听话地踢蹬了几下小腿,果然感觉那种又僵又麻的粘滞感正在一点点消退。

伤势不重,当然是一件好事,林殊心里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可我刚才怎么觉得那么疼?”

胡大夫看着他纠结的表情,扑哧一笑:“吓的吧,严凛说你是从坡上失足摔下来的?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这么娇气啊。”

林殊脸一红,也不好意思再喊疼了。

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是太害怕了。

自打从那个袭击自己的强奸犯身边逃走之后,他的神经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跟戒备,恐惧模糊了对于疼痛的判断能力,要是严凛今晚没经过那道斜坡,自己就在坡底那么孤零零地躺上一夜,恐怕吓也要吓出个好歹。

“今天真的多亏你了……”林殊心中感激之情更甚,望着严凛的目光柔和得简直能滴出水来。

严凛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脑海里不知怎么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他要是一头绵羊,或者其他什么性情温顺的食草动物,现在大概早已讨好地挨过来,用他柔软蓬松的绒毛不住磨蹭着自己的小腿了。

胡大夫一边洗手一边对林殊说:“行,既然你没啥事,我就先去冯木匠家了,他家驴子这回肚皮不小,怕是不好生。”

林殊知道胡大夫着急去看驴,但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那、那个……我身上,还有点不舒服……”

他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破烂的衣角,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麻烦您再给我开一支药膏,消炎止痛的那种就行。”

胡大夫走过来,表情有点纳闷:“你哪儿还有伤?刚刚我没检查到?”

林殊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憋得自己脸都红了,说话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没有,就是……就是一点小伤……”

“那你也得跟我说伤在哪儿了啊。”胡大夫更纳闷了,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废话,当即就要掀开林殊身上那些破布条似的衣裳自己找,“算了,先让我看过伤口再说”

“不用!真、真没事……随便什么药膏都行!”林殊窘迫得都快哭了,坐在椅子扭来扭去不肯给她看。

“至少得告诉我是什么伤,我不能乱开药!”

胡大夫也是两眼冒火,眼看着眉毛都竖了起来,这时严凛忽然嗤了一声,冷冰冰吐出三个字:“房事伤。”

林殊霎那间像是被电打了一下似的浑身一哆嗦,倏地转过头,愣愣地瞪着那依旧没多少表情波动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