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落到胸腔。这一夜的遭遇带给他的惊吓、疼痛、委屈一点点涌上心头,却怎么好对人说出口?男人眼角微红,吸了吸鼻子,将那些没出息的眼泪忍了回去。

严凛似有所觉,微微侧过脸问:“怎么了?”

背着人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他欺霜赛雪的脸颊却连红都没有红上几分,只是几滴汗珠略湿了鬓角,眼神清明澄澈,一张玉面如芙蓉含露,极为清艳夺目。林殊看得足足呆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啊?”

还是在这种荒山野岭。

他环视了一圈四周景物漆黑朦胧的轮廓,挂在严凛脖颈上的胳膊缩了缩,心中本能地浮起几丝不安。

黑夜所代表的危险讯号似乎始终潜藏在人类的基因里。要不是一时冲动,林殊是绝不敢独自一人赶夜路的。

严凛言简意赅:“去县里替我爸开了个会,事情太多,散得比较晚。”

林殊了然,严凛他爸俨然是把儿子当成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的,平时有点什么大事小事都爱指使严凛替自己跑腿。

也幸亏严凛今天有事恰巧路过这里,不然自己恐怕就要在那个阴森森的坡底躺到天明了……还不一定能等到人来,毕竟是那么偏僻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林殊就觉得后怕不已,对救了自己一命的青年就更是感激,念念叨叨地跟人家说了一箩筐好话。这大概也是他自己缓解紧张恐惧情绪的一种方式,一路上嘴就没停下来过,严凛也不嫌烦,只是背着他默默赶路,偶尔应上一声。

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了。

乡下不比城镇方便,这个时间点,也只有这家由县政府拨款创办、长期处于半死不活状态的公立卫生院还能正常营业。

该院夜间标配是一名医师及一名护士,但因为地处偏僻山村,夜间接诊数长期为零,两人时不时就会自己提前下班。但并不走远,员工宿舍也挺近,哪天真有事一通电话就能叫回来。

林殊也听说过这家卫生院,但他身体一向很好,往常连个感冒发热的小病都没怎么生过,从来不曾踏足,今天还是头一遭进来,不由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卫生院整体占地面积不大,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层砖瓦房,也不知道建了多少年,院墙像是至今也没维护修缮过,墙漆已经开始破败脱落,庭院里堆满了杂物。要不是诊疗室里还亮着灯,说不定真会让人误认为是某个已经荒废的农家小院。

严凛背着林殊才刚走进大门,迎面就撞上一个一身护士打扮、正扛着大包小包艰难向外跋涉的男青年。

他身后一步之遥是一个正一边急匆匆赶路一边单手系着白大褂

“咦?”

“胡大夫,”严凛说,“你们这是去出诊?”

这位胡大夫看起来跟严凛挺熟悉,神情和缓,点了点头:“嗯,冯木匠家那头母驴要生了,我得抓紧过去。你背上这位怎么了?”

林殊还在努力思索母驴生产跟胡大夫出诊之间的关系,胡大夫的手电筒已经照到他身上,顿时被他那一身狼藉吓了一跳:“哎哟我的天!你这是被牛给拖了?咋伤成这样?”

她嗓门儿又高又亮,近距离听来像是响雷一样。

林殊缩缩脖子,刚想解释自己并没有被牛拖,胡大夫已经把自己那堆药品往旁边的护士怀里一塞,一边拉着严凛往里走一边还不忘嘱咐:“小邹,你先过去!把东西带全了!催产针看情况打,等我处理完这个病人就立即赶过来!”

那瘦得跟条豆芽菜似的小护士瞪着眼睛刚想说什么,胡大夫已经把病人拽进诊疗室,“砰”地关上了门。